“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不知何處傳來陣陣女子吟唱,那聲音淒冷飄渺,聽得人頭皮發麻。
“嘶!”
意識回籠時,杜以寒隻覺半臂疼得發麻而身體正被人拽著往前走,緊接著耳邊擦過一道尖銳又刺耳,還略帶熟悉的公鴨嗓。
“都跟你說過多少回,彆往樓底下扔垃圾,,彆扔,偏不聽,這下好了,砸傷人還不知道賠多少哩。”
女人操著口吳言濃語的土話,罵咧著不知帶她去哪兒,那聲依舊不停,漸漸地,和記憶裡的人重合。
杜以寒心猛地一顫,腦海裡浮現出三十歲女人的模樣,那人總是惡煞凶狠,時常舉著拇指粗的皮鞭抽打她,即便縮在沙發底下,也免不了被女人抽得半死不活。
她下意識狠狠掐住女人的虎口。
李梅吃痛地甩開她,隨即揮掌打過來,啪地一聲,結實的巴掌落她臉上,那張巴掌大小的臉倏地變紅。
女人猛扯住她頭髮掐拽擰打,在她腿上踹了兩腳後才罵罵咧咧拖著她繼續走:“賤.雜種,敢掐老孃,活膩了!”
痛,痛得發麻。
杜以寒睜開眼,低頭看了眼手,臟兮兮的指甲縫裡藏著黑黑的泥垢,一雙手又糙又醜,毫無美觀可言。
再看衣服,破舊的牛仔揹帶褲外加倆補包。
她抬眸掃視周圍,水泥堆砌的院牆長滿了青苔,院門前的小平房裡仍舊放著劉三姐,乘涼的梧桐樹下還有幾個小孩,瞧那樣,是準備捉魚。
梧桐巷啊,這是她十六年前生活的地方。
所以,她這是穿回來了?
少女不可置信地掐了掐自己,水嫩嫩地小臉倏地紅腫,她捂著發痛的臉頰震驚:“不是做夢!”
她真的回到了十六年前,那個東西真的能幫助她穿越!!
李梅走在前麵,聽到這話首接轉過身掐她胳膊,瞪著眼睛罵她:“做夢!
做夢!
我看你真是做白日夢,等下見到季老師要好好跟人道歉,聽到冇!!
要是再敢跑看我不把你腿打折!!”
杜以寒乖乖點頭。
依稀記得,上一世呂夢高空拋物砸傷一位過路的鄰居,事後,呂夢怕捱罵推她抵賴,養母李梅青紅皂白不分,連忙拽著她去道歉。
被砸的鄰居好像就是大院另一角的住戶,姓季,是位老師。
季老師在大院有些聲望,所以找起來並不費力。
A棟二單元402門口,李梅拽住她手腕把人往前推了推,叮囑道:“死丫頭,瞪什麼瞪,趕緊裝得可憐點,要是出錢出多了,老孃打死你!”
話落,她又往少女胳膊上狠狠掐了幾下。
杜以寒輕微避開她的長指甲,可還是被抓傷。
她瞥了眼手臂,整條胳膊青的紫的全是疤。
果然,即便她靈魂長大,身體依舊很難抵抗李梅的掐打。
樓梯間靜謐,杜以寒走到402門口,剛伸手想敲門,就隱約聽到裡麵有人吵架,一些細碎的叫罵從門縫裡鑽出來,聽不真切。
她頓了頓,立在那冇動。
身後的人反倒急了,催促她趕緊敲門。
門敲響了,屋裡的聲音反而停了。
杜以寒緊張地抓了抓手,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屋裡冇有動靜是否意味著有人出事了,她是不是闖禍了?
她又敲了下門順便解釋來意:“季老師,我是前兩天不小心砸您頭的那個女孩,我是專門來向您道歉的。”
下一秒,屋裡傳來了拖鞋摩擦地麵的聲音。
開門的是個不相識的男人,約摸三十來歲,鬍子拉碴的,挺著一個大油肚,不修邊幅的模樣和印象裡的季老師大有差異。
男人兩手抱臂,一臉凶相瞪著女孩,整個身體實實擋住屋內像嵌進門框。
杜以寒試探問他:“請問,季老師在麼?
我是來向他道歉的。”
男人哼呲了聲:“不在!!”
他拒絕得乾脆。
男人眉目沉沉,瞪眼看向李梅和她,凶神惡煞地,他急言令色,十分冇耐心:“還不快滾!!”
李梅本就有些氣惱,首接推開杜以寒,指著男人扯開嗓子罵:“小龜孫,你不打聽打聽老孃名號!!
你算哪根聰指手畫腳的!!
你叫季老師出來!!
有你這麼說話的嘛!!”
空曠的樓梯間,杜以寒隻聽到李梅叫罵的迴音,忽然,一道悶悶的響動從402室裡麵傳來,伴隨著一聲重物墜地時發出的悶哼。
杜以寒連忙拽了拽李梅的袖子,聲音顫顫地說:“阿姨,我們走吧,季老師不在我們還是下次再來吧。”
男人依舊岔開雙腿站在門口,首到那母女倆徹底消失在樓梯間,他才轉身回到屋裡,隻是門關上那刻,402室再次響起慘烈的叫聲。
等徹底出了A棟二單元,杜以寒才徹底甩開李梅往大院門口的公共電話區跑。
她顫抖地從兜裡掏出一個硬幣,隨後撥通了桐城警區的電話。
那天下午,她站在成堆的人群裡,親眼看到那個身寬體胖的男人被警察押著帶回警局,她也看見渾身是血的季老師和他家人被抬上救護車,一家三口獨獨季老師傷得最重,聽人說,那雙腿怕是不能了。
七月的桐城夏意正盛,梧桐樹裡的蟬鳴聒噪震耳。
根深枝茂的梧桐樹下,少女靠在納涼的竹簍裡沉思,偶得一兩陣徐風,堪堪撩起她末膝的裙襬。
杜以寒仰頭看著黑漆漆的穹蒼,心中木訥:究竟為何她會重生?
明明上一秒她還在據理力爭為自己的老公證明清白,怎的轉眼她就重生到二零零六年。
是她老公季元的死因,還是那顆人為放置的炸彈,亦或者是爆炸現場擋風玻璃上殘留的m9槍孔?
不不不,這些也不一定……難道,是因為檢察廳那群混蛋?
可這怎麼可能,她老公的事情發生在二零二二年,那群包庇罪犯的混蛋難道現在就開始為所欲為?
杜以寒長長地舒了口氣,能怎麼辦呢,既來之則安之吧。
她跳下竹簍,腳踩著月影往呂平家走。
“杜以寒!
你死哪兒去了!
我讓你買的雜誌呢?
你藏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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