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梅園詩會已經過去兩日,阿嬌整個人還是暈乎乎的,或許是冬日暖人吧。
裝裱好的原稿捧在手中一看就能看一下午,呆呆的就看那詩,就看那字,一直在傻笑,彷彿盼著它會活過來一般。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
越看心跳得越快,臉頰火辣辣的,可卻依舊想看。
那天夜色中皇後孃娘想看原稿,她就送過去了,可是一回頭,世子已經不見了。
眾多文人們提燈點火,在梅園中尋了許久,問過門童才知世子已經走了。
陳鈺老大人激動的抄詩一份,細品半天,隨後也和皇上告退了。
阿嬌至今記得高台之上眾多大人的不敢相信的眼神,流轉不停的溢美之詞和自歎弗如的感慨,
那些都是說世子的,可卻比說自己還高興。
這或許就是世子吧,總是這般灑脫不羈,哪怕寫出經世之作也如此雲淡風輕。
若是換了常人隻怕高視闊步,得意忘形,趾高氣昂了,畢竟是那樣的詩作啊!
尋常百姓或許隻是好奇,當做故事來說,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
隻有真正的讀書人,對詩文有研習的人纔會知道世子的詩到底高到何種程度!
爺爺都親自寫下“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兩句,請匠人裝裱,掛在書房裡;
判東京國子監,學問大家陳鈺老大人給出“登堂入室,經世之作”的評價;
東京國子監學生,京中有名學士昨日親自上王府拜會。
不過那些人被拒後居然找到相府來,想讓她幫忙說話請見世子一麵。
阿嬌羞得不敢出門,雖然她被許給世子,皇後孃娘也說她遲早和世子是一家人,可畢竟…還未成禮呢。
世子不見怎會來求她呢,雖然心中也忍不住有些竊喜。
阿嬌很想見世子,有想過去王府,有想過去聽雨樓。
之前她也一直這樣見世子的,可經曆梅園種種,她反而不敢去了,總覺得…
太羞人了,心中又萬分想見,躊躇難絕,隻能矚物思人…
…
“大人字寫得真好!”
武烈一臉拜服,探頭看何昭高舉的紙張。
“嗬嗬,你武烈一個大老粗也學會溜鬚拍馬啦?”何昭盯著手中詩文笑問。
武烈一臉正色,連忙搖頭:“不是大人,我冇拍馬屁,我是真覺得好,實在太好了!”
何昭回頭白他一眼:“好你個武烈,你一個五大三粗之人冇想現在越來越奸滑,
你不要以為本官不知,你鬥大的字不認幾個,這詩生僻之字這麼多,你還能認得出來?”
“為了看公文,我每日都在學識字的。”武烈小聲道。
“那你念給我聽聽。”何昭將手中紙張塞給他。
武烈頓時一臉苦笑,尷尬道:“這…大人英明,這些屬下確實不全知道。”
何昭哼了一聲,取回詩文:“你連字都認不全還說寫得好,不是溜鬚拍馬是是什麼。”
“大人明察…察…”
“明察秋毫!你這半吊子的學問就敢拿出來拍馬屁,日後小心拍在馬腳上!”
何昭斥責道,遂又自言自語:“你可知我寫的是誰的詩?這是那李進的詩…”
“啊!”武烈一臉不敢相信,眼睛瞪成銅鈴。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何昭一邊念一邊踱步:“光這一句也算經世之作,每次看都覺得妙不可言呐。你說這李進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我越來越看不透,本以為他隻是個冇頭冇腦,百無是處的紈絝子弟,現在看來有似乎也不是。”
“大人,不管是什麼人,可他騙了小姐啊!”武烈大聲道。
何昭一愣,隨即一臉陰沉,“是了,不管他是何人,竟敢騙芊兒就是十惡不赦之徒!”
說著刷刷刷將手中詩文撕成碎片,口中開始怒罵李進,武烈在一旁半句話不敢說。
足足罵了許久,何昭消了氣,看著一地碎紙隨道:“李進不是人,可詩是好詩,再寫一遍吧,武烈磨墨。”
“是大人!”武烈連忙答應。
何昭一邊寫一邊道:“王越三番五次在皇後孃娘麵前搬弄是非,提及芊兒與李進關係親密,他以為我不知他想作甚?
那老匹夫就是想拉我下水!他家孫女被許給李進的時候我哪會不知他上下跑動疏通,就是想推了婚約。
可那日梅園中皇上皇後為看李進一眼居然微服私訪,聖架親臨梅園,他明白過來那婚事是推不了的,所以他就想拉我下水!
聖人都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倒是臉皮厚得很,自己不想還要拉上彆人!嘿呀!”
何昭越想越氣,寫到一半的詩又讓他給撕了。
武烈一臉無奈:“其實要是不說為人,李進還是不錯的,他可是瀟王之後啊。”
“你懂什麼,太子這幾年就要繼位了!你想想瀟王在時如日中天,百官皆服,雖因林王之事暫未入主東宮,
可所有人眼中他就是太子,李進又得皇上皇後愛寵,那李進像什麼?”何昭問道。
武烈撓撓頭,有些不確定的道:“不會是皇…皇長孫?”
“不錯!”何昭沉聲道,神情肅穆。
若是太子早夭,皇長孫繼位是合禮法的,也非違製:
“正因如此,太子多少都會對他有所防備,等到太子繼位時…
要是太子胸襟寬闊有容人雅量還好,要是冇有…他李進隻怕要倒大黴了!”
武烈也一臉震驚,他隻覺得李進身份尊貴,是高高在上的貴人,這輩子都能為所欲為。
冇想到還有這種顧慮,大人物的世界他果然不懂。
這時何昭已經開始寫第三遍《山園小梅》,“皇上把王越孫女許給李進,外人看來是犯糊塗,但再看深一點顯然是不想王家跟塚家聯姻,畢竟王越是文臣之首,武將唯塚道虞馬首是瞻,李進不過是個受過棄子。可仔細想想若是皇上根本冇放棄李進呢?”
武烈已經聽糊塗了,腦子裡亂鬨哄的,大人所說他雖然聽著可卻根本聽不懂,不知其理,不明其意。
何昭停下手中毛筆,抬頭閉眼沉思:“若是皇上冇有放棄,要倒黴的恐怕就是我何家!
若冇放棄,那麼許王憐珊給李進看似警告王家、塚家,其實藉機給李進找個後盾,將來太子登基有王家在也不敢做得太過火。
而現在王越那老匹夫拉我下水!在詩會上當著皇上的麵不斷提及芊兒與李進關係親密,若皇上真想護李進的話…定會意動!”
何昭咬牙啟齒,寫到一半的詩再次讓他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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