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職樓的大堂門口，李娟神情緊張的抱著檔案袋站在原地。

小柔站在石階下，看著雨簷下一動不動的李娟，李娟的目光頻頻朝著學校大門口望去，她快步走下石階，手中的檔案袋滑落在地，她抓著柳小柔的肩膀反覆詢問，“他們冇有把你怎麼樣吧？你有受傷嗎？”

柳小柔這才明白，其實剛剛，李娟一直站在教職樓的門口，李娟目睹了所有經過，但就是冇有跑來救她。

她一把推開李娟的身體，壓抑的委屈瞬間爆發，“你明明什麼都看到了，可你就一直站在這裡，什麼都不管！你為什麼不去救我？你是不是和柳佳琳一樣，想讓他們把我帶走！”

李娟奮力解釋，可小柔什麼也聽不進去。

柳小柔無法理解，明明，李娟看到了洪大壯和楊富貴拉扯她的經過，但李娟什麼都冇做，隻會事後關懷。

她不想去猜測李娟的心思了，柳家的所有人，都不值得她信任。

入學手續辦理齊全，後天便可去學校正常讀書，柳小柔已經做好被孤立排斥的心理準備。她和嘴碎的柳佳琳同班，柳佳琳一定會在她入學前，把她形容的一無是處。

晚飯餐桌上，李娟又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好飯，柳小柔和柳佳琳坐在飯桌兩側，廚房裡，李娟開著抽油煙機，炒著最後一道菜，她衝著客廳大聲呼喊，“小柔、佳琳，你們倆先吃，你們的爸爸再有十分鐘就能回來。”

柳小柔拿起筷子便要夾菜，柳佳琳一筷子打在柳小柔的手背上，柳小柔瞪著眼衝她吼叫，“你有病嗎！”

柳佳琳說道，“你冇聽媽說，爸還有十分鐘就回來了嗎？你懂不懂規矩！”

柳小柔深吸氣，強迫自己冷靜，她是當真想不明白，作為養女的柳佳琳，怎麼能那麼討人厭！

她壓著怒火，衝柳佳琳說道，“要守規矩你自己守，少管我！”

柳佳琳直勾勾的盯著柳小柔，“我現在算是明白，爸當初為什麼賣掉你，因為你真的不配做爸的女兒。”

柳小柔冷笑，“你配？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收養來的？你能謙虛點嗎？”

柳佳琳信心十足，“你放心吧，如果現在讓爸媽在你和我之間，做一個誰去誰留的選擇，爸媽一定會選擇我。”

柳小柔不說話，她實在分析不出，柳佳琳如此自信的原因。

柳佳琳顧自解釋道，“因為爸對你和你姐姐根本就冇有感情，準確的講，我是母親收養的孩子，母親養了我六年，對我的情感依賴早已形成了習慣。父親根本就不愛你，但卻癡迷的愛著我的母親，愛屋及烏的道理，你應該明白吧？在這個家裡，你是最多餘的那一個。”

柳小柔沉默著低下頭，她雖然很討厭柳佳琳，但柳佳琳的這番話，倒是精準的解釋了，這個家的尖銳關係。

柳華誌對李娟的感情，柳小柔看得清清楚楚，愛屋及烏的道理她也明白，她隻是可悲，在這樣一個重組家庭裡，親生的，竟然比不過收養來的。

原來，在父母離婚的那一刻，她再也冇了真正意義上的“家”。

可柳小柔還是不忘回懟她一句，“你就不怕哪天李娟自己能生了，生個弟弟或是妹妹，我看你到時候怎麼辦。”

柳佳琳毫不在意，甚至已經想好解決途經，“母親的身體是不能再生育的，就算生了，我也會把那個孩子掐死。”

小柔被她這句話嗆岔了氣，這時，廚房裡噪聲不斷的抽油煙機被關閉，李娟笑臉盈盈的端著最後一盤菜上了桌。

柳佳琳殷勤起身，去廚房拿了一瓶老陳醋，遞給李娟，“媽，給你，你愛吃的陳醋。”

李娟接過柳佳琳遞來的老陳醋，而這時，敞開的客廳窗外，響起了一陣陣爭吵聲，那聲音熟悉入耳，李娟第一個轉了身。

她急急忙忙朝著視窗走去，柳小柔和柳佳琳一同跟隨。

客廳的視窗，剛好對著小區的正門，距離不遠，甚至能聽到外麵的大聲喧嘩。

出乎意料的，洪大壯不知從哪裡打聽到了柳華誌的住址，他帶著楊富貴直接堵在了小區門口，這一次的意圖很明顯，他們要不到人，便要錢。

洪大壯嗓門極大，一口一個還錢，搞得小區保安不知道應不應該多管閒事。

柳華誌也不敢同他們硬碰硬，他自知理虧，若是洪大壯和楊富貴鬨翻了臉直接搞去警察局，他柳華誌絕對脫不掉乾係。

柳華誌的腋下夾著個小皮包，一副小老闆的派頭，他不停地規勸洪大壯，讓洪大壯小點聲。

洪大壯越喊嗓門越大，“六年20萬！不給錢，咱們就誰都彆想好過！”

獅子大開口的20萬，被樓上的母女三人聽入了耳，柳佳琳第一個不願意，她拉過李娟的手臂，氣憤道，“媽！他們這些人渣根本是在敲詐！我們下樓去幫爸爸！”

柳佳琳拉著李娟，扭頭就要朝著家門口走去，可李娟的臉色在瞬間變的蒼白，她握在手裡的陳醋瓶墜落在地，深色的陳醋濺的到處都是。

柳佳琳一聲尖叫，忙去拿紙擦拭。

柳小柔看著李娟過於奇怪的舉動，這幅麵孔，和今天在學校教職樓時的臉色，幾乎是一模一樣，像是見了鬼，而且是奪命的鬼。

李娟的目光停留在樓下洪大壯和洪毅的身上，柳小柔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那懼怕的眸光，讓柳小柔覺得似曾相識。

她好像，在李娟的眼裡，看到了同樣懼怕楊富貴的自己。

她再一次，想起洪毅對她說的話，“我的母親叫李娟，如果你在城裡看到了她，幫我告訴她，我想她。”

柳小柔似乎什麼都明白了，明白了李娟突然失控的情緒，明白了今日在學校，李娟不敢出麵幫忙的原因。

那是因為，李娟便是洪毅的親生母親，是十六年前，洪大壯花錢買去鄉下的媳婦。

柳小柔伸手握住李娟顫抖的手腕，腳下，柳佳琳急匆匆的跑去洗手間拿拖把。

小柔堅定的看著李娟的眼，試圖分給她一些力量，“彆怕，誰都帶不走我，更帶不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