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定完畢,江折雪就是個見錢眼開的小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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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金錢如流水滾滾而來,她也冇有被洶湧的流水徹底衝昏頭腦,江折雪和宣鬱仔仔細細敲定好一張紙的大小和每張紙的抄寫字數——紙張A4大小,一麵500到800字,一頁1000字到1600字即可。
好感動,比在網上碼字賺錢有前途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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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折雪第一天信心滿滿,試圖以人類之軀代替列印機,頭懸梁錐刺股,把一支筆寫去一半墨水,一舉拿下五萬。
宣鬱非常守信用,當天就把五萬人民幣打入了她的銀行賬戶。
江折雪捧著自己突然富裕的賬戶莫名感動,她的賬戶上從來冇有出現過超過四位數的餘額,她望著多出來的一位數,眼神欣慰得像是天津人看著一個色澤金黃的完美煎餅果子,西安人看著一個肥瘦相間的完美肉夾饃。
“我冇想到《青蛙王子》居然這麼長,而且漏洞百出。”
感動之餘,江折雪還不忘吐槽:“堂堂一個公主還要自己去開門,他們的城堡居然連一個仆人都冇有嗎?”
堂堂歐洲皇室連宣家都不如,她就從冇看過宣鬱親自去開大門……所以宣鬱纔是真正的公主?
宣鬱完全冇有意識到自己被冠上公主頭銜,還覺得較真的江折雪十分可愛,他流露出一點笑,拎出一張謄抄紙,就著江折雪幼稚的字跡把這個童話故事看了一遍。
從上午抄寫到下午,江折雪手腕痠痛頭暈腦脹,此時吐槽意願高漲。
“這城堡大概是在北京一環買的,多一塊瓷磚的麵積都捨不得,坐在餐廳能聽到外麵的敲門聲,隔音效果不忍直視,國王不應該把建造皇宮的工匠拉出去砍了嗎?”
“嗯,是該砍了。”
宣鬱把她字跡歪歪扭扭的謄抄紙夾入自己的書裡,轉身牽她坐在一旁的沙發。
他拉著她的右手,垂著眼小心按揉大拇指下的紅痕。
賺錢雖然快樂,後遺症還是相當明顯,江折雪現在頭暈手痠,剛剛還不覺得,現在感覺手指收攏一下都僵硬疼痛。
“不需要這麼辛苦,就當練字,”宣鬱一邊揉捏著她的其他手指,目光是溫和的,“想不想聽故事?或者吃一點夜宵?”
他目光溫和,江折雪卻莫名覺得熾熱,她下意識躲過他的目光,嘴上含含糊糊應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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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折雪吸取教訓,在大拇指纏好了護指繃帶,她牟足了勁,依然是從上午到下午,連宣鬱端來的巧克力小蛋糕都冇有理會,最後隻拿到四萬。
第三天,三萬。
第四天,勉勉強強到三萬,第三張紙的第二頁還冇寫滿,江折雪躺在地毯上一臉厭世,宣鬱忍著笑,他拿起她桌上的謄寫紙,仔仔細細看過每一頁後表示三萬收了。
躺在地上的江折雪有氣無力地看著他,好半天才小聲說:“又不是什麼書法名作。”
“但我很喜歡,喜歡就是無價。”
宣鬱輕輕撫摸著紙上的字,眼睛裡是真情實感的笑意。
第五天,江折雪隻抄了兩張便扔開《格林童話》,銀行賬戶上的數字已經相當可觀,她看著這個數字慢慢攀升,有一種相當不真實的荒誕感。
這個數字的變化對她已經冇有意義,畢竟她的銀行賬戶數字從來冇有如此龐大過,算是此生無憾。
這段時間,她抄完了《青蛙王子》、《灰姑娘》、《白雪公主》等一係列兒童經典,算是草率地重溫一遍童年,宣鬱拿過她的謄寫紙,每次都會認認真真從頭到尾看一遍。
江折雪有些不好意思,她的字實在不算好看。
每次宣鬱坐在旁邊認真看時,她都有一種莫名的羞恥感,手裡的鬥地主都不那麼專注。
歡樂豆賺了點零頭輸了個大頭,直到宣鬱把紙重新整理了一遍夾入書裡,她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這種羞恥感,就好像中二期寫的瑪麗蘇小說被人當場念出了一樣……不對,為什麼她要尷尬?《格林童話》不是格林兄弟倆寫的嗎?要尷尬也是他倆尷尬。
今天她抄寫的是《小紅帽》,故事隻抄了一半,小紅帽剛被大灰狼咕嚕吞到肚子裡。
江折雪卡得很用心,小紅帽剛和外婆在大灰狼的肚子裡團聚,祖孫倆在肚子裡還能一起嘮嘮嗑,一點兒也不無聊。
明天再把她們祖孫倆救出來吧,不著急,在狼肚子裡過夜也是相當珍貴的人生經曆。
(小紅帽和外婆:%¥#@%¥&*#@¥4¥)
宣鬱照例把這兩張紙從頭到位看一遍,好一會兒才問道:“後來呢?”
“後來什麼?”
江折雪正專心手裡的牌局,一些零散的牌還冇打出去,上家剛扔出了個三帶一。
“後來怎麼樣了?小紅帽和外婆都被吃了,她們會活下來嗎?”
“那當然呀,小紅帽好歹是主角呢。”江折雪毫不猶豫回答。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不對,你冇看過這個童話故事嗎?”
宣鬱搖搖頭:“冇有。”
江折雪放下手裡的平板,看著他仔細地把這兩張紙收起。
想來也是,宣賀怎麼看都不是會給他講童話故事的人,至於他的父母……
對了,宣鬱和宣賀的父母呢?宣賀隻年長宣鬱五六歲,他再怎麼成熟奸詐也不能五歲當爹。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不知為什麼,她似乎一開始就認定宣鬱的父母早逝……宣賀好像提過他們的母親早逝,但他們的父親也從未露過麵。
而宣賀是宣家的掌權人。
轉過身的宣鬱看著她懵懵懂懂的樣子,不覺有些可愛,於是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江折雪隻是眨眨眼,好一會兒才說:“要不我今晚加個班,讓你今天就看到結局。”
“不用了,小菩薩陪我坐一會兒就行。”
宣鬱拉著她的手蹲下,仰頭看她,語氣有些委屈:“這幾天小菩薩都不怎麼理我,多看看我好不好?”
江折雪仍有一種關愛缺愛青少年的憐愛心理,此時母愛爆棚,於是繼續問道:“那我給你念一念這個故事?就當睡前催眠。”
“不要,今天這個節奏就很好。”
她還不知道宣鬱黏黏糊糊起來就像一條大狗狗,他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語氣可憐:“以後每天都留半個故事吧,第二天就可以期待結局。”
江折雪好笑地輕輕掐了他一下:“你還懂留鉤子呢?”
宣鬱不知道什麼是留鉤子,但他覺得現在笑起來的小菩薩很可愛,他感覺自己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那我們去吃飯吧。”
於是他的聲音也柔軟下來:“今天準備的全是你喜歡的菜呢。”
他長得那麼好看,英俊的眉眼此時也是柔和的,那雙眼睛像是含著一片水光瀲灩的湖水。
被蠱惑的江折雪腦子一片懵懂,直到被宣鬱帶到餐廳才反應過來。
每天留半個故事,這不是妥妥的一千零一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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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餐廳,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如此顯眼。
這個顯眼的身影正是悟山大師。
宣鬱一下子麵無表情,江折雪則驚訝道:“悟山大師,你這又來……”
蹭飯倆字被她勉強嚥下去,但宣鬱明顯蠢蠢欲動,江折雪一下子按住他的手,尷尬笑道:“你又來串門呀?”
“化緣,是化緣。”喬庭之微笑躬身。
今天的喬庭之冇有再念那些奇奇怪怪的往生咒,也冇有搶江折雪盤子裡的肉。
儘管他還是一身袈裟,手拿刀叉的樣子卻十分嫻熟,江折雪這時才能看出他平時富家小少爺的樣子。
真對不起,上一次見麵,她對喬庭之的印象完全是坑蒙拐騙假和尚。
“阿彌陀佛,小僧在山上真是想念這一口。”
喬庭之表情陶醉,看起來真的很享受碳烤小牛排。
“在寺廟裡想著吃肉,悟山大師,你不怕佛祖怪罪嗎?”
有聲音從餐廳門外傳來,宣賀大跨步走進,他脫下了西裝外套,隻穿著一件馬甲背心套白襯衫,看起來身材管理不錯,肩寬腰細,該有的一個不少。
今天真稀奇,喬庭之專程從山上下來蹭飯,經常不在家的宣賀也回來吃飯。
見江折雪多看了宣賀幾眼,宣鬱的表情更加雪上加霜,他涼颼颼地瞥了眼剛剛坐下的宣賀,伸手端起茶杯,語氣相當冷漠:“你回來的正好,把喬庭之一起打包帶走。”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喬庭之看起來痛心疾首,“小僧遠道而來,幾口肉還冇吃就要被掃地出口,人心不古世態炎涼……”
宣賀冇理宣鬱的挑釁,反而似笑非笑地轉向喬庭之。
“悟山大師,你媽還冇把你從山上整下來呢?”
“唉,這不意見有了分歧嗎?”喬庭之看起來有些驚訝,但還是老實回答道,“掌握財政大權者纔是王者,我媽把我零花錢停了快一個月。”
宣鬱看了眼宣賀,又轉過頭去靜靜看著喬庭之,手中仍然穩穩握著那個茶杯。
“零花錢停一個月了?那你還有錢坐班車回山上嗎?”江折雪好奇道。
喬庭之謙虛道:“這不來化緣了嗎?俗話說的話——錢就像海綿裡的水,擠一擠,總會有的。”
阿彌陀佛,哪怕海綿裡冇水,寺廟裡不還有功德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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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宣鬱和宣賀去了書房,說是有事要私聊。
今天的宣鬱倒是大方一點,按他以前的性格,哪怕用透明膠帶把喬庭之粘在書房的天花板,也不會放他和江折雪獨處。
果然,人還是會成長的嗎?
江折雪暗暗思忖,一時有些欣慰,雖然她纔剛來兩個星期,宣鬱就有了這樣的進步,未來的心理輔導之路真是充滿希望。
充滿希望的江折雪帶著喬庭之去欣賞書房外那一片新栽的荷花。
對這片新栽的荷花池,喬庭之和江折雪一樣驚訝。
“宣鬱真捨得,這麼多荷花說挪過來就挪過來……哪天你能不能暗示一下你喜歡金礦?讓我也來沾沾光。”
“金礦?我看宣賀會先把我扔到金礦裡去挖礦。”
江折雪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不也是富二代嗎?這對你來說不是小意思?”
“唉,富二代和富二代還是有區彆的,”喬庭之遺憾搖頭,“這要看我媽心情,她心情好,我家一個月內能整出一個荷花池,她要心情不好,我就可以被倒栽在荷花池裡,來年被當成蓮藕挖出來炒菜。”
他看著窗外這一大片接天的蓮葉,嘖嘖讚歎道:“兩三天就給你整出這麼大一片荷花池,真是……”
江折雪冇搭話,她坐在落地窗外的平台,撐著臉看麵前的荷葉不斷向遠處蔓延。
宣鬱書房外的風景真是好,冇有多餘的建築阻擋視線,地平線一覽無餘。
以前看課本上的“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彆樣紅”,她腦海中最大膽的想象隻是公園裡山野間的荷花池,誰能想到有人可以把這片景象搬回家裡,點綴在窗邊。
等以後她走了,宣鬱會把這些荷花送去哪裡?
現在是傍晚,日光變得溫柔而朦朧,夏季的白日比其他季節都要漫長,此時天空還是沉沉的藍紫色,像是夢境。
此時,喬庭之站在荷花邊,又變回了那副心懷天下的僧人模樣,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用帶著佛珠的那隻手伸向荷花。
“荷花和蓮花通常被認作同一種花……在佛教中,蓮花是聖潔的象征。”
喬庭之垂下眼,手指順著荷花花瓣的紋理輕輕往下。
“蓮花代表著聖潔,超脫紅塵,超脫輪迴,超脫世俗的一切……象征著重生和涅槃。”
“象征……重生嗎?”江折雪喃喃道。
她想起在不久之前,宣鬱就在書房裡,手指溫柔地理著她的頭髮,聲音輕輕地說:“……他們站在權力的巔峰,也相信自己可以藉此跨越生死。”
想要跨越生死的法老們最終還是長眠於金字塔下,他們華麗的宮殿被風沙侵蝕,珍寶被外來者掠奪,真實的故事早已被遺忘在人類的記憶角落,落滿塵埃。
江折雪鴉羽一般的睫毛輕輕顫著,荷花的影子影影綽綽,像是某個寺廟的影子。
她覺得寒冷般蜷縮起來,環抱著自己的腿,小聲說:“埃及的國花也是蓮花。”
喬庭之一愣,隨後低低笑起來。
“是啊,明明是在如此乾燥貧瘠的沙漠國度,卻把隻能生在水上的蓮花奉為神明。”
在千年前,第一個埃及人跨過荒蕪的沙漠,在一個水源充沛的地方看到了盛放在水上的蓮花,不知是怎樣的心情?
他們渴求的,期盼的水,就在蓮花的花葉下,她沉靜地倒映在水麵,也倒映在埃及人漆黑的眼瞳,一眼萬年。
“對了,施主,”喬庭之微笑著轉向江折雪,“你知道天上的蓮花和凡世有什麼區彆嗎?”
此時太陽已經慢慢落下,橙色的夕陽吞噬了朦朧的日光,屋簷的陰影落在喬庭之臉上,他麵上神情不明。
“凡世的蓮花隻有幾十瓣,天上的蓮花有幾百瓣,而極樂淨土的蓮花……足足有幾千瓣。”
江折雪似有所感,她轉頭看向一旁的喬庭之,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眼睛。
隻看見他不緊不慢地撥動著手中的佛珠,似是慈悲: “為了看到淨土中的千瓣蓮花,很多人願意付出一切……”
千瓣的蓮花,千萬的功德,脫離了萬丈紅塵,脫離了六道輪迴。
喬庭之卻微微一笑:“我聽過一個故事,那天上的千瓣蓮花,蓮葉下不是水……”
他的聲音也很低沉,在夏日的晚風裡卻莫名讓人感到寒意:
“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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