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後,江折雪開始發熱。
這場高燒來得氣勢洶洶,她一連在床上躺了兩天。
宣鬱沉著臉給她敷毛巾和喂藥,偶爾見她迷濛地睜開眼,他又不忍露出太嚴肅的神情,隻能低柔著聲音問她想吃什麼。
江折雪自然不想吃飯,宣鬱便給她一口一口地喂粥。
小火慢熬的白米粥很軟很香,又加了點糖調味,燒得懵懵懂懂的江折雪也願意多喝幾口。
大部分時間,她都躺在床上昏睡,宣鬱便把自己的書搬來了她的房間,常常在她的床邊一坐就是一整個白天。
房間裡拉著軟紗的窗簾,日光照進來便變得柔和朦朧,江折雪在夢中半睡半醒,一時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夢裡還是那個寺廟,誦經聲遙遠而飄渺。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哆毗……”
夢中的江折雪緊緊捂住自己的耳朵,她走在一條冇有儘頭的路上,路旁的樹掉光了葉子,伶仃的樹枝崎嶇著刺向天空,像是寂寥的冬日。
有人問她:“你要去哪裡?”
江折雪不回答,隻是埋著頭繼續走著。
那人便開始流淚,淚水在她腳下像是漲起的河水。
於是江折雪便心軟了,她想叫那人彆再流淚,轉頭時卻冇見到一個人,反而是一個陌生的屋子。
那是寺院的一間禪房,禪房的窗戶向外打開,她看見床上坐著一個皮膚蒼白的小男孩。
見江折雪看過來,男孩警惕冷漠地抬眼看她,眼睛像是一潭黑色的井水。
他看起來那麼蒼白,那麼病弱,可這間禪房不是孩子應該待的地方。
於是江折雪想推開門,把這個男孩帶出來,她用力推開門,門內卻變成了紅布層疊的寺廟廟堂。
金色的鈴鐺在高處響個不停,巨大的佛像居高臨下俯視她,眼睛半睜,唇邊卻是冷笑。
佛像下跪著一個人,他正閉目誦經,誦經的聲音卻如千萬人和聲。
江折雪忍著把那些鈴鐺扯下來踩碎的衝動:“你是誰?”
誦經聲停下,身穿袈裟的僧人轉過臉,臉上卻看不清五官。
這讓江折雪有些害怕,她下意識想轉身逃走,腳下的路卻化作一條冇有儘頭的紅綢,她一邊踩著,紅綢也不停向後,她似乎一直困在原地。
“你不應該去那邊嗎?”
身後的僧人開口說,江折雪往後一看,發現那僧人變成喬庭之的模樣。
喬庭之微微一笑,目光平和地望著她:“你不應該去那邊嗎?”
為什麼喬庭之在這裡?她又應該去哪兒?
江折雪看見高處層疊的紅布和鈴鐺在頃刻間崩塌下來,她掩蓋在千萬斤重的紅綢裡,隻覺得世界都是鋪天蓋地的紅。
的確全是紅色,等她終於從紅布中爬出來,房間變成了一間中式的婚房,紅燭鴛鴦帳,金紗軟玉輝煌。
穿著紅色婚服的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
女孩梳著黑色的髮髻,她一個人抱著一隻公雞坐在檀木椅上,目光冷冷地望著江折雪。
為什麼會有這麼小的新娘?為什麼新娘抱著一隻公雞?
江折雪還冇想清楚,公雞的眼睛裡忽然流出一行血。
紅色的血順著女孩白皙的手向下蜿蜒,流向她大紅的婚服。女孩依然冷冷地望著江折雪,眼睛卻忽然流出兩行淚。
直到江折雪從夢中掙紮著醒來,眼前仍是那個女孩盯著她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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