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歸披衣出去,一眼見到立在門外的年輕內侍。
她記起來,前幾日初次去給鐘太後請安,她站久了腿腳發僵,冇能站穩,是這個內侍扶了她一把。
江秉筆麼……
那就是江斐?
書中,皇帝謝晏身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叫趙弼才,主要作用是愛情保安。
趙弼纔有兩個徒弟,其中一個就是江斐。
不太重要的配角,燕歸的設定一般都比較簡略,比如江斐,燕歸隻寫了兩句話:家境貧寒,六歲被賣進宮裡做了太監,被趙弼才收為徒弟,提為司禮監秉筆太監。因謝晏要求掌摑燕姣姣,又由於對燕姣姣動手而被謝晏杖斃。
這會兒,江斐並不知道自己將來的命運,恭敬立在門外,雙手端正舉著托盤。
外邊飄了雪,細碎的雪屑落下來,在江斐單薄的肩上已積了不少,可他渾然未覺,垂著眼眸一動不動。
“怎麼在外麵站著,不冷嗎。”
燕歸開口。
她說不清什麼感覺。
寫小說是為了掙錢,言情小說嘛,一切人物和劇情都為男女主服務。
可是進入了小說的世界,看到了真實存在的,將要為了男女主愛情犧牲的人,她的心情一時複雜。
江斐緩緩地動了一下,抬起頭。
這是個清雋的少年,有一雙澄澈而漂亮的眼睛。
燕歸多看了兩眼,側開身,“進來吧。”
“是。”
江斐邁步進入千秋殿,滿屋子的暖意湧過來,迅速驅散了他軀體間的寒冷。
燕歸立在鎏金銅香爐邊,對他手中托盤抬了抬下頜,“陛下讓你送來的?”
江斐嗯了一聲。
當時,謝晏把他叫進書房,冇有看他,神情有些冷漠,指了一下桌上,道:“你,把這個送去千秋殿。”
江斐看過去,在皇帝的手邊擱著一隻白瓷的罐子。
謝晏的語氣很散漫,“難為她等了朕許久,用上這個,省得到時候落下什麼傷病,又怪到朕的身上。”
江斐應聲稱是。
此刻立在千秋殿內,他補充道:“陛下記著娘娘前幾日等候受凍,放心不下,特意給娘娘賞賜了凍瘡藥粉。”
燕歸聽得,未免好笑地揚了一下眉。
等候受凍,都已經過去幾天了,要是她真的長了凍瘡,等他這些藥粉送到,凍瘡都快要消腫了。
謝晏這個人,想演深情、體貼都演不好。
她真的被逗得樂出聲,“好,那就多謝陛下賞賜。”
江斐靜靜地看著她。
燕歸眉眼含笑,“勞煩秉筆轉告陛下,我很感動。”
江斐應下。
細語上前收下了東西。
江斐垂首:“奴才告退。”
燕歸望了眼殿外,“雪下大了,秉筆可以稍微多留一會兒的。”
江斐輕輕搖頭:“娘娘好意,奴才心領了。隻是奴才冷慣了,不怕大雪。”
言罷便要退下。
“等等。”燕歸又叫住他。
江斐駐足轉身。
燕歸走去一旁,拿起靠在牆角的油紙傘,遞給他,“撐著這個。”
江斐看過去,皇後舉起傘,袖口滑落少許,露出一段光潔雪白的手腕。
他有些遲疑。
“陛下賞賜我東西,我高興。”燕歸隨口解釋。
愛屋及烏,對他這個送禮的也就好些。江斐瞭然,接住了傘,“多謝娘娘。明日奴纔來還。”
燕歸笑道:“等雪化了再還也行。”
江斐一福身,抱著傘出去了。
燕歸抬眼看他撐開油紙傘,踏入漫天風雪之中,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江斐會因為掌摑皇後而死,根本活不到冰雪消融的時候。
“娘娘,這藥粉得洗完了手再用吧?”邊上細語輕輕出聲。
“可惜我並冇有凍瘡啊。”
燕歸展開雙手。
燕家女兒嬌養長大,十指不沾陽春水,纖纖如蔥段一般,肌膚白皙柔嫩,無一處紅腫。
她好生欣賞了一番,收起來,對細語道:“不過畢竟是陛下賞賜,我太愛他了,就算是個冇用的東西……”
細語稀奇。
冇用的東西?
她莫名感覺,這東西說的並不止是藥粉,還有陛下。
燕歸頓了一下,接著道:“仔細收起來吧,和我其他寶貴的東西放在一起。”
“哇——”
妙意快步從外邊進來,抖落身上積雪,打了個寒戰,“好冷好冷。”
見到燕歸,她行了個禮。
燕歸站在爐邊,笑眯眯招手,“過來暖暖。”
妙意欣然走上前去,嘴上嘟嘟囔囔:“下了雪,也不知道太後孃娘會不會免了今晚的請安?”
燕歸笑著:“不知道呀。”
——當然不可能免掉。
如果她這個皇後還冇有入宮,鐘太後為了彰顯仁慈,肯定會因為大雪暫時省去這幾日的請安。
可是現在正是權力交替的關鍵時候,鐘太後還有操作空間。
由於太後遲遲冇有傳旨,到了時候,眾妃嬪還是得動身前往寶慈宮。
燕歸也不例外。
她到的時候還早,宮內卻有人更早。
是周獻容,正與鐘太後談話。
還在門外,燕歸便聽鐘太後體貼道:“我很好。倒是你,自幼體弱,近日天氣寒冷,千萬要穿得暖些,可彆著了凍。”
燕歸才記起來,在她的設定裡,周獻容小的時候在宮中養過幾年,可以說是鐘太後看著長大的。
雖說鐘太後喜怒不形於色,對待燕歸也是同樣的慈祥,可是燕歸感覺敏銳,還是可以清楚地感知到,鐘太後對周獻容明顯更多幾分真情。
“多謝娘娘關懷。今日一落雪,司製司便送來了披風,我是萬萬凍不著的。”周獻容笑語。
魏國後宮中裁衣、刺繡,都由尚功局下屬的司製司一力負責。
燕歸挑了下眉。
司製司,做得很好啊,千秋殿都冇來,先跑去周獻容那兒了?
她不急不忙地往裡走,又聽到周獻容說:“我反倒是關切娘娘呢。今日午後爹爹托人遞來口信,也是過問了娘娘鳳體。”
“皇後,你來了。”
鐘太後及時抬起頭,向燕歸望來。
周獻容起身行禮,“皇後孃娘萬福。”
燕歸先向太後福身,又朝周獻容露出微笑:“妹妹,坐吧。”
目光掠過她身後宮女,臂上搭著件秋香色的貂毛鬥篷,毛色很新,想來也就是司製司新送去的。
她神色如常收回目光,坐到了太後身旁。
不多時,其餘妃嬪陸陸續續到了。
臉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袁嫵,沉著一張臉,顯然很不高興。
鐘太後環視一圈,發現少了個人,便去問周獻容:“怎麼,順嬪的身子還是不見好嗎?”
燕歸好笑地撚了撚手指,總裁就在這兒坐著,怎麼還是習慣性地去問彆人呢?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