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職業要追溯到曾祖父董自知。
董家世代居於廣東西關,從18世紀開始西關就是富人家族聚居地,董家雖算不上朱門秀戶,但憑著祖輩傳下來的正骨跌打手藝,日子過得到也豐潤。
那時的董家,有兒子三人,老二董自明從小便嫉惡如仇,街坊西鄰誰家孩子被其他孩子欺負,都會找他出頭,他二話不說,非要把那衰仔打到服,給彆人磕頭認錯為止,自己也因此時常搞的一身傷,久而久之,誰若受了委屈總會找他幫忙,後來名字乾脆連都不叫了,都叫他董二俠。
董父擔心他生出事端,便花錢讓他出東洋學醫,未曾想,辛亥革命爆發,董二俠一顆赤子心又豈能甘於平凡,索性回國學孫先生棄醫從戎,加入了革命軍。
護法運動後,便留在了廣東的軍政府中,當了個營長,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老三董自白,為人沉默寡言,生性內向,極少願與人接觸,董父便讓他跟著自己學跌打正骨。
雖悟性差了點,但他有過人的耐心又肯冇日冇夜的學和練,倒也給他學了些本事。
冇幾年,老三就在鋪子裡當了師傅,手藝也得到了街坊鄰裡的認可,大家都管他叫小董師傅。
而我的曾祖父董自知,本作為家裡的老大,就該早些掙錢養家,他卻偏偏天性懶惰,跟著董父斷斷續續學的手藝一點也冇用上,天天遊手好閒不說,十幾歲就學會了賭博。
人常說十賭九輸,這句話用在董自知身上那是一點冇錯,據爺爺在我小的時候跟我說,曾祖父在世時隻要一提起自己當賭徒的日子,總說他是天命氣數缺水,註定是條旱蛇(曾祖父屬蛇)。
可人就是這樣,越渴望就越得不到,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那些年,賭坊要債的人和大耳洞(放高利貸的人)時常上門問候。
問候,隻是一個體麵的說法,實際上當然是用儘手段索要財物,起先還好說,輸的、欠的也不多,頂多也就鋪子裡一兩天掙的油水,董父每次幫他還了債,就把他關在柴房,等他餓得像條軟蝦再讓他發誓戒賭才把他放出來。
可他每次都食言,甚至越賭越大,越輸越多,有次把家裡半年的積蓄給偷了賭牌九,一天一宿,結果被人出了老千,輸個精光,賭坊要債的人把他打成個豬頭,揪著他的衣領回家要錢,董家隻好把祖上留下來的千年何首烏給當了,又讓董二俠出麵才把事情擺平。
再富的家底也經不起董自知的折騰,何況董家也隻是木門百姓。
董父一狠心,把他綁了帶到珠江碼頭。
“知仔,我和你媽給了你這副血肉,又替你還了這麼多年的債,對你也算仁至義儘了。”
董父平靜地說道。
“今後的路怎麼走,你自己選。”
董父邊說著,雙手邊搓著董自知的雙臂。
“若走不了……”董父哽嚥了一下,回頭看了看自己老婆,這婦人早己哭腫了雙眼,兩個兒子攙著她顫顫巍巍站著看過來。
“下世好生做人!”
說完,朝他懷裡塞了塊臉大的米粿,一腳踢到去往廣西的運沙船上,從此斷了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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