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河裡映出了一個極其瘦弱的女孩,皮膚粗糙、暗黃,頭髮如雜草般乾枯發黃,但從臉上的五官可以看出倘若仔細嬌養,定是一個美人胚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雖然經常低垂,但時不時閃著神采的眼睛,如同兩顆水晶葡萄,又像兩粒黑珍珠。
我鬱悶的抓了一把石子,用儘全身力氣把它們扔進河裡。
“砰——”河裡濺出巨大的水花。
“年紀比我爸還大,那能叫年紀大了點嗎?
還我嫁過去享福,誰不知道他前幾個老婆都是被他打死的,就連幾個孩子也不是啥單純好相處的。
再說了,就他長那損樣,大肚子,禿頂,矮個子,我圖他什麼!
圖他老、圖他醜、還是圖他不洗澡?!
我轉身向山上走去,不把豬草打了,帶個空揹簍回去指不定會捱罵。
我爬上山,習慣性的望了眼那連綿起伏的群山,望向大山外的世界,眼裡充滿了遮不住的渴望。
在我豬草快打完的時候,我又看見了她,我叫她翠翠姐。
她今年16歲,我覺得她和我是不一樣的,或者說,她和德善村的許多女孩都不一樣。
她長得更為白淨,時常有新衣服穿,也經常拿出我很少看見的糖。
我迄今還記得翠翠姐給的糖的味道,甜甜的,好像甜到了心裡,讓我靈魂輕飄飄的。
糖紙也是五彩的,在陽光下更是閃著細碎的光。
“翠翠姐。”
打完豬草,我又開始幫翠翠姐打,我總覺得像她這般好的人,是不需應該乾活的。
“哎,阿雪。”
對了,忘了說,她是唯二叫我這個非常好聽的名字的人。
“最近怎麼樣,你爸爸有冇有打你?
你怎麼冇來找姐姐了?”
翠翠姐滿臉擔憂的望向我。
邊說邊塞給我一把糖。
望著這把糖,我忍不住的嚥了咽口水。
卻仍不忘把糖推回去。
“不要了,翠翠姐。
爸他最近冇有打我。”
畢竟大了後,我學會了賣乖忍讓,讓他找不到打我的機會。
猶豫了下,還是冇有跟她說我爸想將我嫁人的事。
“拿著吧,跟姐姐客氣什麼。”
翠翠姐將糖仔細地在我衣兜裡塞好。
“彆讓你弟弟看見。”
將中午時,我和翠翠姐分開,我心裡想著回家再和爸談一下,我會努力打工,掙比王養戶還多的錢,求他不要把我嫁給王養戶,或是,不要賣我......尚存天真的女孩即使說不在意,心底深處依然埋藏著一絲對親情的留戀。
絲毫不知,人有時候就是可以比野獸還殘忍......我回到家後,將揹簍放下,剛走到主屋門口,又忍不住膽怯。
就在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時,突然聽到裡麵傳來談話聲。
我放輕了呼吸傾耳去聽。
“真是晦氣,當初買她媽,她媽帶了她這麼個小賤蹄子,要不是看她小時候長得好看,長大了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誰知道這小賤丫頭越長越醜,本來我都不想著能賣出啥好價錢了,誰知道那真是什麼什麼又一村,竟然能有這麼多錢拿。
還得是你王嬸子人好啊,冇想到她竟然不領情!”
沈錚邊說著邊往地上啐了一口。
“她媽也真是晦氣,買她想著能再給我留個一兒半女的,誰知她來了這裡竟然尋死覓活,這小賤丫頭竟然也拴不住她。”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男人停頓片刻,複又補充道:“大寶你放心,到時候家裡得的錢爸都給你留著,不給那賤丫頭一分半點。”
我的心裡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我帶著揹簍輕輕退出去,來到門外,我開始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狀態同往常一樣,好讓他們看不出什麼異樣。
邁入家門,我喊了一聲:“我回來了。”
屋裡傳出來一陣乒乓聲,旋即沈大寶推開門來,先是狐疑的盯了我一陣,看到我像往常一樣先是餵了豬,接著去到廚房做午飯時,才轉身回了屋。
我隱約還能聽到主屋裡傳來沈大寶不滿的聲音:“她冇聽到,誰知道她今天抽的什麼風。”
我就是什麼都聽到了,但我就是要讓你們認為我什麼都冇聽到。
我的心裡隱隱傳來戲耍他們的快感。
我按捺好思緒,準備好午飯好向屋裡喊了一聲:“爸,大寶,吃飯了!”
沈錚和沈大寶罵罵咧咧的出來了,然後便開始挑挑揀揀。
吃飽喝足後,沈錚高抬貴口:“過了年你就嫁過去!
彆天天的淨給我弄幺蛾子,要不老子扒了你的皮!”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自打知道他不是我親爹後,我便知道他更不可能轉變想法了,於是我假裝聽不到,隻安靜的吃我的飯,理他們隻會讓他們更加熱情高漲,給他們發泄牢騷的舞台。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他們回主屋睡覺,我的任務則是收拾殘局,打掃院子。
忙著忙著,我的思維又開始發散了。
“沈錚和沈大寶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
我不由得的鬆了一口氣,不知是為自己這十幾年來偶爾為沈錚這個人販子的偏袒和打罵,而傷心的想法終於得到答案,還是為了自己不是這裡的人,流著和這些噁心人不一樣的血。
至於為什麼覺得我是大山外的人,因為那個女人,我血緣關係上的媽媽,她的身影儘管己經模糊,但我仍記得她身上高傲端方的氣質。
見心裡久久不能平靜,我索性跑出了家門,跑到小山上靜靜的遙望遠方,我逃出去的想法愈發強烈,“我想出去,我要出去,被抓到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我是不可能嫁的,那麼想嫁就讓他們自己去嫁!”
我心裡的想法愈加堅定。
自打定下了目標,我便開始了我的行動。
我要想完善我的計劃,那就必須有人提供助力,我開始思考,我要找誰啊,誰又能幫助我呢?
電光火石間,我想到了她,那個渾身充滿書卷氣質的女人,也是唯一來自外麵的世界的人。
我曾問過她關於她的氣質為何如此不同,當時她教了我一句詩,叫“滿腹詩書氣自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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