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青煙嫋嫋。
魏嬿婉鬆開了富察琅嬅蒼白的手指,恭敬在床前跪下,“今日我鬥膽妄言,隻求皇後孃娘清醒過來,若皇後孃娘要責要殺,我也心甘情願。”
可床鋪上的富察琅嬅怔怔的看來,眼眸之中卻滿是慈悲,“這等小事,本宮怎會斥責與你?隻是有些好奇,你為何知曉如此之多。”
她揉了揉眉心,不知為何,她的心如今一片寧靜。
宛若什麼一直伏在她身上的累贅被徹底拔除了一般,雖想起永琮還是心臟絞痛,可精神上卻好了極多。
且她看魏嬿婉,是怎麼看怎麼喜歡。
甚至還招手讓她再度坐過來,“你過來且和本宮再說說話,本宮以前怎麼不知道你竟牙尖嘴利到這個地步了。”
牙尖嘴利雖不是什麼好詞,但在慈眉善目的富察琅嬅口中,卻變成了嗔怪,顯然並不怪罪她的胡言亂語。
魏嬿婉心中清楚,怕是那印記除了能拔除黑影之外,還帶有逆轉態度的功效了。
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曆史上重合了,富察琅嬅待她竟比對素練等人還要信任幾分,甚至問道:“你看的通透,不如再告訴本宮,本宮還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魏嬿婉冇有立刻說出口,反而看了眼外麵。
富察琅嬅不知道怎得心頭一跳,便就高聲吩咐道:“蓮心,你與素練去幫本宮問一問齊太醫這藥方可要改一改。”
“是。”門外立著的兩人躬身應了。
待得她們冇了蹤影,富察琅嬅又問:“你想與本宮說的,是不是關於她們?”
魏嬿婉輕快的笑了。
這纔是富察琅嬅,富察皇後本尊!
她自小被富察家精心教導,雖生性良善,但也絕不是耳聾眼瞎之輩。
可是,蓮心和素練做的事情,卻不能全盤托出。
富察琅嬅身子不好,若前有幼子暴斃,後有忠奴背叛,怕是更加熬不下去,反而不美。
魏嬿婉微微思索了下,便先提起了素練,“其實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皇後孃娘日理萬機,大約不知道素練她的母親得了癆病,要一直服食山參,且素練家中幾口人都指望著她的幾分月例,所以素練的日子有些苦。”
若是以前的富察琅嬅聽見這句話,大約也隻是略略點點頭,不怎麼往心裡去,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她不由自主的心疼道:“本宮真的不知道!她若辛苦,怎不和本宮說?”
通過富察琅嬅的回答,魏嬿婉再度確定她的性子徹底改變了,才又緩緩提起了蓮心,也提起了王欽。
“王欽……蓮心……”富察琅嬅忍不住捂嘴道:“我,我怎麼會——”
她惶恐的抓住了魏嬿婉的手臂,“我怎麼會將她送給那個變態呢?”
她已經是皇後了,隻要端莊穩重,不犯大錯,無人能碰她的位置。
而作為她身旁的大宮女,斷斷不該去伺候那麼個變態玩意!
魏嬿婉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皇後孃娘,此時不晚。”
隻要富察琅嬅還冇死,一切都不晚!
待得蓮心和素練回來時,魏嬿婉已經離開了。
蓮心去熬藥,素練先進的房間,卻登時被一雙眼眸給嚇得一抖。
“皇後孃娘,您怎麼了?”
她膽怯的站在原地,不敢與床鋪上端坐的富察琅嬅對視。
莫不是皇後孃娘知道她曾經做了什麼吧?
“素練,你過來。”富察琅嬅忽然開了口,“你——”
她話音未落,素練便嚇得往地上一跪,“奴婢奴婢——”
她不知道該從哪個地方開始解釋,也不知道富察琅嬅知道了多少,隻拚命磕頭道:“奴婢知錯了。”
“你何錯之有?”富察琅嬅奇怪道:“錯的是本宮。”
素練原以為富察琅嬅說的是反話,可等她抬起頭來時,瞧著富察琅嬅紅潤的眼眸時,卻也傻在了原地。
“你母親生病,為何不同本宮說明白?”富察琅嬅滿是自責,“你跟本宮進了宮,本就比在富察家要辛苦不少,本宮竟還如此粗心。”
她指了指旁邊不知何時放在那裡的一疊銀票,“本宮為中宮之主,厲行節約卻也不能枉顧人倫,宮中月例不能變,這些銀子是本宮的,你且拿去用著,若還是不夠,再來與本宮說。”
素練噙上了淚珠,“皇後孃娘——”
“好了好了。”富察琅嬅溫柔的笑著,“收好銀票,儘快送出去吧,讓蓮心進來伺候著。”
“是。”素練認真的磕了個頭,而後擦著眼淚走出了房間,又與蓮心囑咐了一通,才急匆匆的離開了長春宮。
蓮心不解的望著她的背影。
素練不正為銀子發愁嗎?怎麼今日這麼開心?
不過藥已熬好,她便不再多想,捧著藥碗走進了房間,“皇後孃娘,藥煎好了。”
她恭敬的捧到了富察琅嬅麵前。
富察琅嬅接過藥碗竟不嫌苦澀一飲而儘。
蓮心伸手要去接空碗,卻被富察琅嬅抓住了手腕,驚得她趕緊跪下,“皇後孃娘?”
富察琅嬅不語,隻一點一點的掀開了她的袖子。
但凡衣裳能遮住的地方,便冇有一塊肌膚是完好的。
富察琅嬅咬著下唇,手指細細的往上輕撫。
咬的,掐的,針紮的,菸鬥燙的,利器戳傷的。
斑駁的傷痕,觸目驚心。
可為何以前的她眼前宛若罩著一層黑霧,不止視而不見,還充耳不聞蓮心的求救?
蓮心和素練不同。
素練她可以說不知道,可以用銀錢彌補。
可麵對蓮心,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將蓮心賜給王欽的是她,無視蓮心求救的是她。
“皇後孃娘?”蓮心微眯著眼,小心的觀察著富察琅嬅的表情,“您怎麼了?”
“蓮心。”
富察琅嬅鬆開了手:“我知道我說什麼都彌補不了你曾經受過的苦痛,但我隻要求你一件事。”
她盯著蓮心的眼眸,柔聲道:“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要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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