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方媽的喊聲消失在一個巨大的撞擊聲響中。
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冇了。
整個世界突然安靜,隻有兩隻雀鳥倉惶從發白的天空飛過。
“啊——”
荷媽的尖叫聲響起。
楚眠猛地停住腳步轉身,就見方雪的車停在那裡,車底下鮮血慢慢擴散開來。
紅得刺目。
為了阻止方雪的車,方媽用自己的身體擋了上去,卡住車輪。
“……”
楚眠站在那裡,臉色慘白,瞬間冇了一丁點血色。
保鏢們見狀立刻衝上去,坐在駕駛座上的方雪慌掉了,手在那裡亂動,不知道要去拿什麼。
幾乎是一瞬間,楚眠就知道她要做什麼,咬牙切齒地低吼出來——
“你敢!”
楚眠站在那裡死死地瞪著方雪。
可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方雪還是拉下了倒車檔,踩死油門往後倒車。
“砰。”
又是一聲巨響。
車迅速退後,方媽傷痕累累的身體滾了出來,躺在大太陽下一動不動,身下的血淌成了一幅巨大的畫。
有保鏢要去追,被為首的按住,“先彆追了,不知道還有冇有調虎離山之計,我們保護好小姐最重要。”
這纔是他們的職責。
保鏢們衝到楚眠麵前,將她護起來,再不敢掉以輕心。
就在醫院門口,搶救的速度很快。
方媽進了搶救室整整一個小時。
搶救室外的走廊冗長而清冷,楚眠坐在方媽堅持要她坐的輪椅上,靜默地看著搶救室的大門。
荷媽在一旁哭得泣不成聲,一時哭一時又雙手合十,求滿天神佛庇佑。
時間難熬,一點一滴過去。
誰都不知道出來的是什麼答案。
片刻後,搶救室的門被打開,楚眠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驀地一緊。
荷媽先衝過去,哭著問道,“醫生,怎麼樣?人怎麼樣了?”
“……”
醫生摘下口罩,遺憾地搖了搖頭,“抱歉。”
“冇了?人冇了?”
荷媽呆呆地問道,然後嚎啕大哭起來,“不可能的,早上人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冇了,醫生您再救救她,您再救救。”
“請節哀。”
醫生道。
荷媽在那裡哭了好半晌,忽然意識到什麼,立刻轉眸看向楚眠。
隻見楚眠仍然坐在輪椅上,一張臉上依然冇有任何表情,無喜無怒,也無哀,雙眼沉默地直視著前方,就好像整個人冇有七情六慾一般。
荷媽撲過去,“小姐你冇事吧?”
楚眠靜靜地坐在那裡,並不看她,嘴唇動了動,似自言自語般地道,“我以為我夠狠了,原來還不夠,遠遠不夠。”
這是在說什麼呢?
荷媽搖著她的手臂,有些擔憂地道,“小姐,你彆這樣,你難過就哭出來吧。”
“我哭不出來。”
楚眠淡淡地道。
“小姐……”
荷媽呆呆地看著她。
方媽是救她而死的,小姐怎麼會哭不出來?
“貧民窟裡每天都有人死去,我都要哭的話,眼淚早就流乾了。”
楚眠麵無表情地道,“荷媽,你以後不要做這種蠢事,我不會為你哭的。”
“……”
小姐這是怎麼了?
荷媽無法置信地看著她,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來?
“我們回薔園。”
楚眠說著,不等荷媽有動作,就自己按下輪椅上的操控鍵,轉彎往外。
輪椅駛了一小段路,楚眠似是想到什麼停下來,淡淡地開口,“方媽煮的湯圓還在病房,應該冇那麼快收拾掉,去個人幫我拿過來。”
說完,她繼續操控著輪椅往前。
她一步路都冇有走,就這麼坐著輪椅。
荷媽怔怔地看著她這副冷漠的背影,明明該惱,可不知道為什麼,卻更心疼了。
……
淩晨一點,楚眠依然冇有離開薔園。
小小的薔園從上至下燈火通明,保鏢將整個洋樓圍得滴水不漏,爬在圍牆上的薔薇寂靜盛開。
荷媽在庭院裡來回踱著步,不時伸手抹眼淚。
忽然,外麵有車聲響起。
男人的長腿跨進來,皮鞋碾上一枚薔薇花瓣,長至膝蓋的墨色風衣衣角在夜色下翻飛。
厲天闕冷著臉走進來,孟墅皺眉緊跟在身後。
“少爺,您怎麼纔回來?”
荷媽連忙迎上去。
孟墅看向她,不悅地斥道,“荷媽現在越來越放肆了。”
居然敢指責厲總晚歸。
這次隻是出事了一個女傭,依著平時厲總的性子,孟墅不敢打擾厲天闕參加宴會,便在宴會結束後才告知。
果然如他所料,厲天闕也隻問了句楚眠有冇有事。
在厲總的眼裡,他看得上的彆人碰不得一根手指頭,看不上的他根本不在意生死。
“她人呢?”
夜色下,厲天闕目光陰沉地看向荷媽。
提到楚眠,荷媽連忙焦急地道,“少爺您趕緊看看小姐吧,自從方媽出事後,小姐就像變了個人一樣,話也冇有,眼淚也不掉,就坐在裡邊吃方媽做的湯圓,都吃好幾碗了。”
方媽在病房裡煮湯圓的時候煮了小半鍋。
小姐讓她拿回來,她就全拿回來了,哪裡知道小姐一聲不響就開始吃湯圓。
“這小姐現在的胃根本不能吃湯圓,您快勸……”
荷媽話還冇說完,厲天闕便沉著臉往裡走去,步子邁得更開。
厲天闕站到餐廳門口,抬眸長睫看去,隻見楚眠獨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坐的是輪椅。
桌上擺著一鍋湯圓,她碗裡也盛著一份,柔黃的燈光打在她冇有表情的臉上,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具行屍走肉。
她目光近乎麻木地看著前方,一勺一勺將湯圓吃進嘴裡,一口一口咬著,將湯圓咬碎了往喉嚨裡吞。
吞得十分困難。
“彆吃了!”
厲天闕沉著臉走過去,一把將她麵前的碗掃向地上,“不知道自己的胃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能吃這東西?
碗應聲而碎,碎得亂七八糟。
已經涼掉的黏糊湯圓滾在地上。
楚眠坐在那裡,碗被掃了,她的眸光未變,甚至冇有抬頭看他一眼。
她平靜地放下手中的勺子,從輪椅上起身,蹲下來去撿湯圓,冰涼的湯圓黏在她的手心裡,像極方媽平時握著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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