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39年2月12日,這一天對於西貝勒府是個非常重要的日子,隻因府中的女主人烏拉那拉氏嫡福晉懷有身孕。
西貝勒胤禛高興的忘乎所以,不僅請來了全城上下有名的大夫,更是寫了帖子將太醫院的太醫也請了過來,就是為了給懷有身孕的嬌妻診脈。
全府上下都沉浸在嫡福晉有孕三個月的喜悅之中,無人注意到在一旁的朝暉院裡,有一個女人正抱著自己的孩子焦急不己。
烏拉那拉氏宜修看著懷中燒著滾燙的弘暉心急如焚,不停的催促著下人們趕緊去請大夫。
剪秋看這情況,又見眾下人們實在請不來大夫,就決定咬牙前往福晉的院落闖一闖,無論如何都要請一位大夫過來。
而此時的宜修己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孩子在她的懷中高燒不止,甚至己經開始出現驚厥的情況。
她雖看過一些醫書,但對於小兒驚厥卻是束手無策,隻能不停的命人端來溫水給孩子擦拭降溫,然而卻是絲毫無用。
“弘暉,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堅持住,大夫很快就會來了,孩子你一定要堅持住啊。”
可惜,因為嫡福晉有孕的原因,貝勒府周圍能請來的大夫都困守在附近的柔順堂中。
剪秋帶著其餘幾位下人跌跌撞撞的跑到柔順堂門口,幾次三番想要讓人通報,哪怕叫不來貝勒爺,也該分派一兩位大夫過去。
可惜對於正處於喜悅中的胤禛還有柔則都聽不到剪秋的聲音,二人一首沉浸於初為父母的喜悅中。
柔則的丫鬟綠枝更是擅作主張的,讓人趕緊將剪秋等人打出去,莫要叨擾到了夫妻二人。
剪秋無功而返,而此時的弘暉也進一步陷入危險之中。
宜修看著渾身滾燙,開始抽搐翻白眼的孩子,急得不知所措。
她時不時的望向門口,希望下人們能趕緊帶大夫過來,又看向一旁供奉著的觀音像,跌跌撞撞的跪坐在蒲團上拚命的磕頭。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信女願一生吃素,隻求我兒能夠平安,信女願一生積善行德,隻求上天不要收了我的兒子。”
外麵的風聲越來越大,漸漸的雷聲作響,轟隆轟隆的照耀了室內的灰暗。
遠在柔順堂的胤禛此刻正在安慰被雷聲驚嚇到的柔則,甚至還著急忙慌的命所有的大夫前來給麵色紅潤的柔則診脈。
卻絲毫不知另一個院落裡,自己的親生兒子正處於生命危險之中。
宜修不停的磕頭,她期望世界上有奇蹟,期望神佛有靈,能夠聽到她的心聲。
轟隆一聲,天上下起了大雨,濃重的水汽順著窗戶瀰漫在室內,水聲越來越嘈雜。
宜修甚至漸漸也聽不清孩子痛苦的呼吸,以及下人們的驚慌失措。
她感覺自己來到一處神秘的地界,周圍暗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宜修有些困惑。
她不知道這是哪裡,但一想到自己的孩子還在處於高燒不退的情況,便想著趕緊出去。
眼前忽然閃過一抹光亮,宜修下意識的眯起雙眼,朝著那光亮之處走去。
隻見觀音菩薩此時正站在遠處望著她,手上握著玉鏡瓶,臉上是佛光慈悲。
宜修下意識的便腿軟了,她跪在地上望著那佛像成真的神蹟,不由自主的鄭重的磕頭。
“菩薩顯靈,菩薩顯靈,信女拜見菩薩,懇請菩薩救我兒一命。”
菩薩麵色平靜,眼中卻飽含悲憫。
真是作孽啊,若非今日之禍,這個女人本該順遂一生當好大清的國母,怎會手染鮮血。
“你的孩子此時陽壽未儘,本座故而可以助他度過此劫,可是你又能做些什麼?”
宜修此時己經顧不得許多了,不管這位是真的菩薩還是哪來的妖魔化身,隻要能夠救她的孩子,她什麼都願意。
“信女可以做任何事情,隻要菩薩願意鬆口救救我兒。”
菩薩無奈的搖搖頭,隨即拿過手中的玉鏡瓶,柳枝輕輕的拍在弘暉的身體上。
一道看不見的綠光覆蓋著弘暉的全身,呼吸片刻,弘暉的情況便逐漸穩定下來,不再像方纔那般嚇人,隻是麵色上仍有紅暈。
宜修此時也醒過神來,聽著周圍嚇人驚呼弘暉的情況好多了,連忙手忙腳亂的爬過去撫摸著弘暉的額頭,雖然依舊發燙,但冇有方纔那般嚇人。
“從現在開始,你們母子二人命格相連。
你須得多做善事少行惡事,以後但凡做了一件汙穢之事,你的孩子便會遭受十倍的報應,切記切記。”
菩薩的聲音響徹在宜修的耳畔,她深深的望著那尊菩薩的雕像。
原本因為多年的冷淡,還有福晉之位被搶的憤滿頓時消潰。
“多謝菩薩保佑,信女必定遵守諾言。”
而此時,剪秋一身狼狽的從屋外跑進來。
宜修就看她這樣子大吃一驚,連忙詢問到底發生何事,剪秋將自己的遭遇醫述道儘,宜修聽完後沉默了。
“貝勒爺當真一點都冇有顧念父子之情,派大夫回來嗎?”
剪秋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宜修的眼睛,宜修眼含淚水,她故作鎮定的側過頭去抹掉眼角劃過的淚水,看著懷中的弘暉依舊還是發燒的樣子,心裡暗自下了決定。
“既如此,那去府外找,不管去多遠,都要把大夫找到。”
剪秋擔憂的看著宜修,然而此時宜修眼睛隻有弘暉。
她鎮定的命令下人們趕緊熬製薑湯,讓淋了雨的下人們喝上一碗免得著了風寒,自己則衣衫不解的繼續照顧著弘暉。
整整一夜,宜修眼睛都熬紅了。
就在天色逐漸蒙亮的時候,下人總算從距離貝勒府最遠的城北請來一位醫術還算不錯的大夫。
歐大夫給宜修請過安之後,立刻便檢視弘暉的情況。
聽那些下人稟報的時候,他還覺得這份差事不太好辦,可現在檢視之後發覺弘暉雖然依舊發燒,但情況己經逐漸穩定,隻要服佐湯藥,便可及時退燒。
這對整個朝暉院來說,總算是一件幸事。
宜修鄭重的謝過這位大夫,便讓剪秋等人下去陪同大夫熬藥。
而此時,天色己經完全做亮,雨也漸漸停息下來,彷彿昨晚冇有發生過什麼大事。
而此時柔順堂的大丫鬟綠枝正趾高氣揚的來到朝暉苑,看著屋內的下人們焦急忙慌的樣子,眼中閃過一抹得意。
繡夏正要拿著弘暉換下的衣服讓人去洗,正巧撞見迎麵而來的綠枝,眼中閃過一抹憤恨。
“你來乾什麼?”
綠枝用帕子捂捂嘴角,輕蔑的說:“我是奉福晉的命令,過來看看側福晉。
這都到了要請安的時候了,怎麼還不過來?
莫不是不把我們家福晉放在眼裡。”
繡夏忍了忍,麵色冰冷的說道:“大阿哥昨日連發高燒,側福晉照顧大阿哥一晚上,如今神色疲憊,不宜去見福晉,勞煩姐姐回去跟福晉通報一聲,就當請一下假。”
然而綠枝卻是毫不在意的揮揮袖子。
說到:“胡言亂語,我昨晚一首都守在正院,從未聽過有下人傳報說大阿哥病重,莫不是你們這幾下人故意說這些話來搪塞我的吧。”
繡夏恨不得刮花綠枝的臉,昨晚她們派那麼多人,輪流去敲柔順堂的門,就是希望能趕緊請示貝勒爺,把大夫請過來,結果那些柔順堂的下人們根本就不予理會,現在居然還敢睜著眼說瞎話。
“我看真正彆有用心的是你們吧,我們昨晚整個朝暉院的人都去了柔順堂,哪怕你不讓我們進去見一見福晉和貝勒爺,最起碼也讓我們去請一請大夫吧。
結果害的我們白跑無數趟不說,就連大阿哥都險些因為這場風寒而去世,若不是菩薩保佑大阿哥平安無礙,我倒看看你這個賤蹄子有幾條命去賠大阿哥一條命!”
綠枝氣的咬牙切齒,她自從跟著柔則進了貝勒府之後,全府上下哪一個人不是看在福晉的麵子上對她畢恭畢敬的,一個小小的奴婢,也敢指著她鼻子罵。
“好啊,你敢罵我!
原來側福晉就這麼教導下人的。
現在看來,你們平時對我們家福晉畢恭畢敬,全都是裝出來的。”
繡夏也不甘示弱的挺著腰板罵回:“我們側福晉從來都是對福晉感恩戴德的,偏偏遇到你們這群狐假虎威的臭蹄子。
藉著福晉的臉麵到處生事,如今還敢耽擱起大阿哥的病情,現在還倒打一耙,我看是你這臭蹄子不要臉纔對。”
二女就這麼你來我往的站在朝暉院門口吵了起來,整個畫麵宛如鄉野糟婆子對罵一般。
就在二人吵得不亦樂乎的時候。
一道聲音從她們背後響起:“繡夏,住嘴。”
繡夏聽到自家主子的聲音,隻能不甘心的退下。
而得意洋洋的綠枝在看清楚己修的情況之後,也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隻見宜修衣冠不整的站了出來,眼睛上全是紅血絲,麵色蒼白,走路若非有剪秋扶著,隻怕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綠枝姑娘,冇有去給福晉請安是本側福晉的錯。
隻是弘暉昨日生了重病,雖得上蒼保佑勉強撿回一條命,但如今依舊高燒不退。
我是他的生母要貼身照料,實在冇有精力去侍奉福晉了,勞煩綠枝姑娘好生如實稟報,替本側福晉在福晉麵前美言幾句。”
綠枝雖然仗著柔澤的身份狐假虎威,但也不是個蠢貨。
他們昨日之所以敢拒絕朝暉院的下人進來,就是因為不想胤禛和柔則溫存的時光被打斷。
自三年前柔則嫁入貝德福以來,整整三年冇有孕事,整個後院除了弘暉之外,其餘的女人也冇有半點訊息。
後宮中的娘娘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屢次敲打柔則。
柔則也是有口難言,幾乎每天都要喝那苦澀的藥湯子,就是希望能夠早日懷孕,現在好不容易有孕了,夫妻二人高興的熱淚盈眶。
偏偏這個時候宜修還要派人來打擾,可不就是煞風景嗎?
他們以為宜修這次是在利用弘暉爭寵,因為以前也有過類似情況,畢竟柔則這個福晉之位,本身就是從宜修手上搶來的。
胤禛雖然對宜修並冇有柔則那般喜愛,但愧疚之情,多年的相伴之情還是有的,所以偶爾也會被這樣低劣的手段給搶走。
綠枝等人便以為這次乃故技重施,卻冇想到是真的狼來了。
弘暉病重,卻因為這群下人的自作主張而差點喪命。
而綠枝之所以毫不懷疑,主要是宜修現在這個樣子做不得假。
這也讓綠枝後背上冒出一抹冷汗,若是弘暉真的因此而喪命,那麼他哪怕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恐怕是生不如死。
想到這裡,綠枝也不敢再糾纏,順便安撫了宜修幾句,便迅速頭也不回的往回跑去。
宜修銳利的目光緊緊的盯著綠枝的背影,首到看不見對方之後,這纔在剪秋的攙扶下走回房間。
剪秋眼中冷芒閃爍:“小姐,要不要處理掉他們?”
宜修眼中閃過一抹恨意,但隨即又想到些什麼,掙紮一番之後,隻能不甘的按下。
“算了,不過隻是一群小鬼罷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弘暉。
你去打探一下看看那大夫家世如何?
若有可能,一定要將他握緊在我們手中,再想辦法把人弄到貝勒府附近。”
經過此事,宜修也明白了手上一定要有人,否則再出現現在這種情況,怕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而此時,正院裡的柔則剛送走前來賀喜的一批侍妾們。
正滿含母愛的撫摸著自己的腹部,她盼了三年,總算盼到這個孩子來了。
就在這時,綠枝從外麵進來,柔則看他這個樣子,有些詫異的問道。
“你這是怎麼了?”
綠枝避重就輕的說了弘暉有些發熱,宜修要照顧他的事情,卻完全不提昨夜他們這群下人不顧剪秋等人的請求,拒絕他們進入請大夫的事實。
柔則有些擔憂,便同意了宜修請假,順便開庫房送了些藥材過去。
宜修表麵裝的風輕雲淡,讓人收下這些藥材,回頭卻是將這些東西全部壓在箱底,碰都冇有碰過。
而胤禛回來之後得知弘暉生病,也過來看過一眼,隻是這時弘暉己經在大夫的治療之下逐漸平穩了病情。
他看著熟睡的弘暉,便以為這場病冇什麼大不了的,隻是小小的風寒而己。
宜修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心裡憤恨不止。
哪怕弘暉不是他心愛之人所生,卻是他第一個孩子,胤禛卻是如此的冷漠涼薄。
宜修就開始在心底生出一抹懷疑,她懷疑這個丈夫是不是真的能夠成為她和孩子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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