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文官們紛紛轉過腦袋,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更是把官員們給震驚到了。
因為這陣陣聲響,是甲冑葉片在碰撞摩擦後發出。
明代朝會,官員們都是各自從家裡出門。
然後在宮門外聚集。
最後纔是入宮麵聖、聆聽旨意。
像今天這樣,武將們結隊而來,還是明朝開國後的第一次。
難道他們不怕被彈劾,說他們結黨營私?
難道武將們是要發動兵變?
難道武將們,是為了不讓我們踩下去,所以才故意報團?
文官們眼睛都是睜得大大的,心裡想法各不相同。
“拜見東王先生!”
“拜見於尚書!”
“石亨幸不辱命,把人都帶來了!”
石亨知道,現在自己雖然中軍都督府的右都督,可是比起這些文人重臣,多少還是差了一些。
這些文人重臣,久在京師,門生故吏遍天下。
而石亨之前隻是大同參將,相對於京師官場而言,石亨就是一個外來戶。
強龍不壓地頭蛇,石亨深諳此道。
而且石亨如今雖然是武將第一人,可也隻是官職上,論爵位傳承之重,還得是洪武和永樂兩朝的那些名將世家。
而且石亨這個人,多少有點嫌貧愛富的感覺。
他可不是對每一個文人重臣都行禮,他隻是對著王直和於謙。
王直是吏部天官,身份尊崇無比。
於謙如今統領京師防務,屬於石亨的頂頭上司。
“大都督辛苦,還請入列。”
於謙對著石亨抱以一拳。
這次權進,於謙可以說是首腦之一。
本來於謙也打算向朱祁鈺舉薦石亨和楊洪的,隻不過還冇等上書,朱祁鈺就已經這樣做了。
“為我大明,不敢言苦!”
石亨說完過後,就站回武將第一排的位置上去了。
“拜見於公!”
兵部侍郎項文曜,上前對著於謙一拜。
“應昌,不必多禮!”
對於自己這個浙江同鄉,於謙視為左膀右臂,也引為心腹。
項文曜在向於謙交差後,也是站回了他這個侍郎該有的位子上去。
展書商輅,雖然有過斥責南遷,堅持固守京師的壯舉。
可是身為東宮官員,他這一次被排除在文臣商議的圈子外。
商輅見到今天這麼大陣仗,心中不由得疑惑起來。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商輅不由得眼睛亂瞟。
突然,一個年近三十歲,身穿圓領袍官服的文官,腳步匆匆的趕了過來。
此刻距離百官入宮,所剩時間不多,需要覲見的群臣,也都已經站好了。
商輅覺得奇怪,不知道誰人居然還會遲到。
乍一看,商輅還發現這個文官的身後,居然還跟著兩個軍士。
等到來人走近,商輅也認了出來。
彭時,正統十三年戊辰科的狀元。
“彭兄,你不是丁憂在家,怎麼也來參加這次早朝?”
開口的正是商輅。
大家同樣都是狀元,商輅和彭時也是熟人。
商輅和彭時,他們兩個人除了都是狀元公以外,還是都在翰林院中任職侍讀。
翰林院,進士進修觀政的地方,為帝國最高學府,出來的人也大多人前顯貴。
而且商輅和彭時,都是在郕王府太監成敬的推薦下,得以進入內閣,成為天子身邊的谘詢之臣。
商輅比彭時大兩歲,也比彭時在科舉上早一屆。
“我本不該出現的。”
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一樣青年得誌的同僚好友,彭時唯有苦笑一聲。
“實不相瞞,小弟還在家中為亡父守孝。”
“就在小弟睡到半夜之時,這兩個校尉突然到訪我家,不由分說就帶著我來皇宮參拜。”
彭時的這番話,讓原本就覺得今日不尋常的商輅,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今天,一定會有大動作!
要不然,怎麼可能把在家丁憂守孝的彭時,都給“請”來了?
大明以孝治國,父母去世,就算官員再怎麼位高權重,都要回去守孝三年。
要不然,士林會把不丁優的官員噴成篩子。
強勢如同後來的大明首輔張居正,也因為不回家守孝,而被認為有悖倫理,遭到大臣們紛紛抗議。
雖然最終張居正奪情成功,可這事也成為張居正個人政治生涯的轉折點。
此後的政治鬥爭中,張居正的處事方式慢慢走向極端。
萬曆十年,張居正病逝,牆倒眾人推,萬曆皇帝不念舊情,險些開棺鞭屍。
而張居正的家屬,不是餓死,就是流放邊疆。
這其中就有張居正強行奪情的原因。
商輅和彭時的交談,也引來了一個巡查禦史的注意。
“兩位大學士,還請肅靜!”
巡察禦史也感覺今日氣氛詭異,所以他快步走到了商輅和彭時的身邊出言提醒。
“商兄,咱們一會再聊。”
彭時說完,便連忙向著自己的位置走了過去。
等到巡查禦史走後,彭時突然感覺有人在輕輕拉扯自己衣角。
一回頭,依舊還是商輅。
商輅左右看了看,確認巡查禦史不在,這纔對著彭時輕輕一笑。
“彭兄,你在京師官場人脈廣。”
“可知道今天這般鄭重其事,到底是為了什麼?”
商輅的好奇心很重。
“商兄說笑了。”
“小弟比你科舉晚一屆,這些日子又丁憂在家。”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麼能知道?”
彭時也是一頭霧水,他隻能茫然搖頭。
“兩位大學士,在下或許可以幫著你們解惑。”
就在商輅和彭時交談的時候,他們身旁的一個官員插話進來。
這個人,名叫李賢,宣德八年登進士第,比商輅和彭時大上幾歲。
“原來是李郎中!”
商輅對著李賢一個拱手禮。
因為李賢在吏部文選司任郎中一職,所以商輅以官職相稱。
“原德,你不是隨駕出征了嗎?”
“我還以為你……”
彭時口中的原德,是李賢的字。
之所以彭時吞吞吐吐停了下來,是因為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話不好說出口。
“當初我吏部本應隨行的侍郎因病告假,所以纔有了在下頂替出征。”
“幸虧老天爺眷顧,在下才能死裡逃生。”
李賢明白彭時的意思,彭時是想說他以為李賢已經死在了土木堡。
雖然嘴上輕鬆,可李賢每每回憶起那段血腥的日子,都會從睡夢中驚醒。
“在下收到風聲,重臣們今日打算勸郕王進位!
接著說話的李賢,刻意壓低了聲音。
“不至於吧?”
彭時有些不信,更多的還是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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