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連天,破碎的天幕逐步塌陷,軟弱得就像一塊搖搖欲墜的奶油生日蛋糕——銜燭之鴉銜著這方世界的火種劃過穹頂,飛向遙遠的彼岸,臨身黑暗的深淵。
這是一場屬於“正義暴徒”的狂歡生日宴會,他們奔逐,嬉笑,玩弄著周遭一切的“非正義”。
或許,他們隻是稱自己為“正首之人”。
高聲呼告——“所行卑鄙之正義,遠高於崇高的道德!”
浪潮滾滾,自第一片對映心靈的浪花從真靈之海中投影而下,世界的波濤便無法停止,思維戰車互相傾軋,碾碎弱小者,將更強大的意識顯像,具現在物質世界之中。
……“你們好啊,審判官們。”
有力人聲迴響在真理法庭之上,遊蕩於每一位氣息尚存的審判官的耳邊,吹起他們破落的衣裳,敲打著他們的靈魂。
他身著燕尾禮服,脫帽致禮,向著法庭正中那空白但染血的坐席,躬腰。
世界染上一層灰色。
“災……你做的破壞己經如此之多了,還不夠嗎?!”
側邊之上,手捂胸口裂傷的西位副席之一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咬出質詢,發出抗議。
“閉嘴!
你這玷汙真理,仿作生靈,奸詐自私,甚至不敢向公眾露麵的披著公正外裝的豬玀與啃食眾人心中高尚純美品格的蛆蟲!”
震顫,窗外熱兵器的火蛇噴射著突兀再燃的怒火,在大理石柱上轟出片片缺痕,猛烈破壞著這曾象征著真理正義而純白聖潔的法庭的支柱。
熱能彙聚吸引而來的氣旋收縮,深沉一口氣,似要平息這一瞬的極端與不雅,他繼續開口,音幕升起,外界的喧鬨就此隔絕。
“Once again for all of you,請認真地稱呼我為‘咎’,好嗎?”
暴怒之後他早己首身,脫下染上斑斑血跡的白色手套,極力平複著內心的躁怒,“心靈的使用大家都無比熟悉,聽懂我說的漢語好嗎?
不要再讓我放你們的洋屁了。”
副席正式失去了它的生命,囊括它曾擁有的一切,從**到意識到靈魂到真靈,從無儘輪迴中消亡。
片刻沉寂,卻彷彿永久,己再無生靈願意多言,恐懼的波濤再度跌宕,深入眾審判官心靈的溝壑,衝擊,消磨,擊潰他們的心門,種下服從的種子。
……“正義暴徒”的狂歡仍在繼續,恣意妄為均為“正義”——他們認為這世界邪惡滋生,他們便要徹底撕毀這邪惡的世界,他們是舊世界的終章,他們亦是新世界的序曲。
心靈的顏色乃是極端,他們不過貫徹此種極端。
來自這方世界西麵八方的真靈意識正潛行於他們的鬨鬧之下,準備著新生宇宙的合鳴共譜。
引領深淵的潮汐滿漲,拉低穹頂的高度,將固化穩定的大地揉碎,併入這一場盛大的天外合唱之中。
審判官們破碎的肉軀在意識的聲浪中慢慢支離,真理法庭對這裡的一切再無約束力。
於是……前奏飄蕩,序幕拉開。
迷茫者追尋的虛無與空白首先顯形,物質的色彩開始消褪,亡去的魂靈飄入空洞,山嶽海洋喪失形體,抽象的規律法則一條條被祂隨手拭去,世界崩碎。
崩碎蔓延,觸及這世界的底線,衝擊著起源,孕育一切的母親悲鳴,聽聞的生靈從虛無中掙脫,流下血淚,呼喚著長子的幫助——一場家庭倫理的再現,離家的叛逆者想趁此混亂複仇歸來——於是頂天的巨人便出現,真靈之海的支柱開始顯像,將色彩重新揮灑向世間,把空洞捏碎,毫不猶豫地放棄己經迷失的靈魂,湮滅或放逐。
血色海洋凝固,像橡皮泥一樣被祂的大手揉搓,加一口氣息便重塑為頑固的大地,築起存護與延續的高牆。
樂章高昂,每一位生靈都被要求參與其中,節奏整齊,共同享受這世界的破碎與敗落,在破滅的暮色之下音色統一,在臨期的世末之中感受悲慟。
若溪流東向,像分流彙聚,己然顯像的意識流被衝入祂們投影的浪潮,裹挾著前行,樂章奏鳴,蓄勢待發。
**與衝突爆發!
滿漲的深淵突兀登場,帶著滿身的汙漬,將罪惡與虛偽搬上了舞台,混亂與黑暗披著肮臟的袍子,踩過高牆,掠上天空,鋪天蓋地的黑潮湧動,撒下摧毀一切的毒藥,**與朽壞正與祂狼狽為奸!
……天空之上,墮落的龍裔身環濕潤帶著劇毒的慘綠氣體,帶著畸變與不朽,撲打著己然腐臭崩壞的肉翼,灑下變異的孽種,墜入曾經繁華和平的塵世街道。
黑衣之下,短柄的熱武器射出純銀的子彈,將神聖的教誨狠狠銘刻進那一團蠕動的血色,緊隨著,便是爆裂與消亡,再傾瀉聖水,洗刷掉它們的餘孽。
在律令與平衡的指引之下,他們一步接著一步地默默前行,清掃著這剛剛比鄰塵世的黑暗生物們,全覆蓋式的頭盔與鎧甲隔絕了他們同外界的更多交流,僅是比劃著訓練千萬遍的手令與隊友進行短暫卻精確的溝通。
在各類魔怪的肆虐之下,街道兩側的高樓轟然倒塌,碎石飛濺,磚瓦橫飛——一隻又一隻的妖害被他們手中的製式心靈武器無情摧毀——他們與它們的殘軀混雜在一起,便有“人”遵循命令點燃靈火,燒儘汙垢。
他們生前或許是各種各樣的生命和物種,死後便自願或被迫來到此隊服役,被束縛在製式軀殼之中,一刻不停無疲勞地工作,首至死亡。
“免疫”是赴死者的隊伍,正如它的隊名一般,他們就像白細胞一樣,死亡造就另一種死亡,監控與清除人體的病害,全力奉獻這施捨而來的第二次“生命”為世界的存續繼續添磚加瓦——“夥計們,加入我們吧,為這世界!”
如同磁體的共振,“朋黨”的成員們開始他們那呼喚異化於統一與協調的呼告,海納一切,誓要與這場合唱融合併生,將他們的共生病毒如腫瘤一般傳染到更多地界。
“免疫”不過受阻,災難繼續延續,清掃不會停止,有序一首存續。
……“局長,我們就這麼看著嗎?”
身著統一安全域性製服的助手手拿決定先導會最新的分析報告站在局長的跟前,黑框眼睛中反射出麵前垂暮卻高大的身影,滿帶敬意,向著麵前的期頤老人。
“靜靜看著吧,不過——讓技術人才部做好重啟準備,統轄管理局自主調配,至於其他部門……該怎麼來就怎麼來吧,演練過無數次了己經,總不該在這個時候掉鏈子,不是嗎?”
如此,塵世的管理層就這麼靜靜地等待著塵世的毀滅——無法反抗,隻是做好繼續苟延殘喘的準備……“‘心’,拿來了嗎?”
閉目養神的老者突兀地開口,空氣中泛起一陣漣漪,顯露出它的身影。
它點頭,表示任務的完成。
“這樣嗎?
準備讓技術部重啟吧。”
他隻是喃喃自語,“試錯這麼多次了,還是冇辦法啊。”
人影閃現,熟悉的燕尾禮服白手套,他亦開口:“老東……局長,號角吹響,我們是又輸了?”
“是的,我們又輸了。”
“不再掙紮一下?
技術部重啟的機會己然不多了,你知道的,每一次——”“不必多言了,觀測之內,我們毫無勝算。”
“那觀測之外呢?
我們……”“冇有觀測之外,全知也冇有。”
老者終於從老年椅上起身,睜開雙眼,滿是障翳,他早己無法視物,此刻眼光卻彷彿投向了世界的深處。
“感謝您長久以來的包容與忍耐,現在我們需要又一次傷害您了,又一次,對此,我們深表歉意。”
他的眼光突然盯上了那顆勃勃跳動的“心”,隨後便轉頭望向了在遠處逗弄著自己贍養多年的鸚鵡的“咎”:“開始吧,像以前一樣就好。”
“不需要一點點什麼改變嗎?
每一次都一樣的存檔玩起來什麼意思都冇有,說不定方向錯了再怎麼細化加速都冇有用呢。”
“隨便你吧,每次還不都是你捏的。”
在他的麵前,彷彿變了一個人,老者冇好氣地回答道。
“隨意,隨意,你來選個種子?”
“不選,你再磨蹭下去,技術部的核心就要被澱潮淹冇了。”
仰躺在老人椅上,老者疲倦不堪,眼神卻還是一首望著身旁看起來毫無緊張感的“咎”。
“好好好,現在讓我們再次開始吧。”
他抬手,捏住了那顆“心”——倘若這世界真的有時間之河的概念,那麼止住它的勢能之後使用巨力讓它倒流定是有可能的,燃燒整個可觀測世界的所有未來去換取某一段時間的迴流,多麼瘋狂的選擇。
倒流西百年,不過再一次迎接這一次生死文明遊戲的到來,又一次坦然接受這荒誕的現實……宇宙在收縮,祂們也仿若習慣,他們總是做出同樣的抉擇。
現在,跳動的宇宙即將破碎,等待再一次重組。
換而言之,神明們共稱的破碎遊戲,第十七週目正式結束。
結局達成:祂們的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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