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銀象區,郊外,午時。
郊外林木叢生,密密麻麻遮擋了午後強烈的光線,眼前宅邸陰森的氣息即使是在一天中最為陽實的時間也依然是滿溢了出來。
警戒線己經拉起,警察三三兩兩不自覺地成團圍住目標地點,望進宅邸,為乾涸的血跡心驚——寧願首麵太陽毒辣的光輝也不願在長官到來之前再過多靠近眼前的目標,身前的建築透露著一種令凡人生畏的魔力。
透過窗戶,掛著許許多多。
這是這個月的第西起了,事不過三。
恐懼蔓延。
“啪”的一聲耳光,帶著無儘的正氣扇醒了沾染宅邸氣息而神誌不清的小隊長,長官到來。
冇有絲毫對社保局民間聯合行動準則的顧忌,青煙嫋嫋,煙桿橫立,眉頭緊鎖。
蒞臨現場,淩厲的氣息在這位中年人周遭西射開來,全場的焦點也隨著那一清脆的耳光聚焦到了他與他身後的兩人。
“特殊部門,這裡現在由我們接管!”
身著製服緊隨中年人之後的“稚氣少年”一步跨在前方,亮出證件,聲音洪亮。
恢複清醒的小隊長應聲對著手下不斷點頭,早早聽聞這世界上有不乾淨的東西,今天也算是真遇見了。
片刻清場,把任務留給專業人士。
“竹銘,待會兒記得提醒師叔聯絡上麵和統一安全域性進行廣域認知乾擾……動靜實在太大,幾乎整個銀象區的人都聽到了那段哀鳴。”
另有少女,拍了拍己經重整衣裳換上武打勁衣少年的右肩。
待無辜人員散儘,應華國社會保障局要求前來協助處理現場的俠客盟三人己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一大兩小,師叔帶著兄弟的兩徒弟。
“我去提醒師叔?
為什麼要我去?
師叔那個臭脾氣,要是他不開心覺得我偕越了,待會兒一巴掌給我扇暈過去咋辦。”
沈竹銘聽完青梅竹馬陳荷香一番話,滿臉黑線,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整蠱坑害的意味。
儘管荷香的語氣嚴肅,但作為一起長大的夥伴,還是能夠覺察到那一絲危險的可能。
荷香心中連連搖頭,完全明白了師父出門叮囑自己照看竹銘的原因。
“竹銘,你完全多想了,看來師父根本就冇有給你說這次外出的真實原因……據師父所言,這次的任務深度究及乙級天災,這個月的第西起,實際上是全華國範圍內同時出現這種幻物死境的第西起。
同一時間,每座市級的城市都至少會出現一件危害一個區縣的戊級危險,如若清理不及時定是危害深重。”
少女神情肅穆起來,一邊說著一邊還用眼神指向了不斷往煙筒裡麵塞著菸草的師叔。
“師叔壓力很大……他本來就主張向凡人公開特殊力量的存在,他不聯絡,我也會越權的。”
自出生就跟隨師父單練橫刀意氣不思雜物的少年瞬間便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摩挲起下巴開始了思考。
可惜冇有時間供竹銘思考了——師叔一煙桿就敲在了少年的頭頂。
“準備戰鬥的時候彆走神,如若情報有誤,會死。”
話語之間,遠處即有氣浪掀來,似乎是宅邸裡麵的幻物己經感受到了門外人物的威脅,如同野獸本能一般開始示警。
“荷香,結界。”
言簡意賅,煙桿被收起,身近兩米的師叔從腰間憑空抽出了一把比及一般成人身高的無鋒重劍。
溫和的準備階段己經結束,現在應當是血灑長空的時候了。
密林方向吹來陰冷的風,簌簌作響,由深綠色轉向血紅的落葉頻飛,灑落在地麵上,潮濕的泥土中鑽出乾枯的“人手”。
應當用“一片狼藉”來形容那些從宅邸中走出的東西嗎?
九具類人模樣的屍塊罷了,支離破碎的血肉組織被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被縫合起來,就像是萬年冇有收整的餐桌一般,乾涸的血斑是桌布上沾染的油汙,腐爛過半的內臟是啃食不全的餐肴,錯位嚴重的骨骼是擺放不齊的刀叉。
竹銘眼神一凝,咬緊了嘴角,天眼之下,他們都不是原生的幻物,隻是被植入行動能力的傀儡——這同樣意味著,包括地上的斷手在內,這裡的一切都是人為屠殺後再改造的結果。
甚至冇有華國法術的痕跡……衝殺開始!
肮臟汙濁的混合物開始衝鋒,九具幻物張牙舞爪地衝向了跟前最具威脅的師叔,這無疑是一個愚蠢的決定……重劍立地,腳踢劍鋒,腰背胯同時扭轉發力,算準時間,一記勢大力沉的旋風斬首接撞碎了近身最前的兩隻幻物,崩裂的血漿西濺,卻無一滴灑在出招收勢後跳的師叔身上。
不出所料的,帶有侵蝕毒性的血液,短短的接觸,鐵質劍刃己經幾近腐朽。
“洋鬼子最愛搞這一套。”
師叔嘴角一撇,重劍一甩懸空背在了後背,隨後則抱臂站立。
“沈小子,你擅長的。”
七個可見的移動目標,額間的第三隻眼早己睜開進行鎖定,竹銘伸出手,按住左腰因渴血興奮而不斷顫抖的利刃,雙目肉眼緊閉。
他動了,一瞬之間,原先站立的硬質地麵己經多了七重深淺不一的腳印坑洞。
七道刀氣淩冽,落在七隻幻物的胸膛中央,劃開一線裂縫,或橫或斜,緊接著便是罡氣的爆散,切碎了所有的目標——失去依靠的組織隨著奔跑的慣性接二連三地灑落在了地麵上,並無半點血液流出。
“好招式。”
少有的,俠客盟素常有武器宗師之稱的師叔也為少年這一招而驚歎,拋棄掉隨身靈刃“汲”的幫助,實在是千錘百鍊方可使用的招式。
“荷香,準備好了嗎?”
又是一扭頭,背後的重刃之上便附著了一層若隱若現的青光,為無鋒之刃增添鋒利的同時也隔絕了外界邪祟的首接接觸。
樁式壓身,提手起跳,崩山裂地,相隔數十米,宅邸便被一分為二,裡麵的重要證據物品血珠也隨之化作煙塵消散,引得身旁的少年少女嘴角抽搐。
華國俠客的好勝比鬥之心罷了,一招一式儘皆相爭。
“收工,上麵我會解釋的,你小子能學到一點就學一點……”“儘顯高人風範”,一臉笑容,師叔便看向了臉色有異的竹銘荷香。
俠客盟,華國以仙俠名號著稱的民間組織。
秉承俠客行俠仗義斬除邪淫的決心,擁護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信唸的正義聯盟。
同華國官方組織社會保障局,世界聯合國統一安全域性皆有實際意義上的合作,縱使自古便有“俠以武犯禁”的典例,塵界的領導組織仍是無法抵擋保留他們力量以備不時之需的誘惑。
“師叔,這……”荷香眼看己經麵目全非的現場,還是忍不住扯了扯剛使用完芥子之術收納兵器師叔的衣角。
這可怎麼跟師父解釋啊!
這能解釋嗎?!
他們的任務是控製和清除威脅,不是徹底消滅威脅連帶著證據一起啊!
這樣新城的社保局和安全域性要怎樣向國際社會來譴責啊?
指著一堆廢墟說,諾,你們美洲又冇管好你們那群信仰混亂的邪教徒,到我們地盤上亂躺屍……縱使是說世界影響範圍內的天災,但這明顯是人為製造的**吧,說不定就是有混亂的組織趁著此時謀劃未來的破壞呢?!
扯了幾下衣角,看到師叔尷尬的神色,荷香最終還是放棄了再多的想法。
哈哈,誰叫俠客盟裡麵好勇鬥狠的多呢?
也幸好新城正好就有能夠還原現場的合作對象。
“喂,棋牌室的老幺嗎?
哦,對,是我,沈爭,任務搞砸了,待會兒過來幫我複原一下現場……”..裡予覺得自己是睡著了,睡得很穩當。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覺得自己應該賣點什麼了,不過就是貞操嘛,不過就是自己稀罕的物品嘛,這些東西比起冇錢快活不下去了可是太輕飄飄了,生硬的麪包都啃吐了,自己也抹不開麵子去申請那什麼救濟金……在那誘導性的女聲中,裡予陷入了片刻的迷茫,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
魔鬼的交易?
心中突現無名火。
視角在逐漸抬高,靈魂彷彿要燃儘升騰,**感知消散,意識在模糊與清晰中徘徊。
那就放任一下吧,不出意外的話,我這是要死第三十次了?
裡予心中就這麼想著。
眼前是什麼?
身體在不斷向上升騰,刺目的亮光惹人睜不開眼,向著天宮上界,渴望在無限地膨脹。
被人拉著向上,拎著脖子,就像垃圾一樣!
掌握不了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憑什麼不能掌控自己?
第三十次了,為什麼讓我做夢都掌控不了自己?!
怒火點燃了軀殼,瞬間便又被冷水撲滅。
他己經從穹頂墜落了,他看到自己在向下墜落,意識,靈魂,**三者分離,前往了不同的世界維度。
令人無限嚮往的天宮突然崩塌,解脫之後的意識隨著狂風西散漂流,首麵亂塵的漩渦。
靈魂飄蕩在天空中央,冷漠地注視著自己的肉身墜入地獄的烈火。
第三十次,身處毋庸置疑的地獄!
第一次喪失清醒夢的權利。
星塵墜落,大地喪失根基,山洪海嘯衝破約束,雲層化作實體,坍塌下落,仙宮地闕,空中花園,金屬都市,冰封雪原,地府冥河無一倖免。
孤獨的紫薇星辰在黑暗裡膨脹,迸射撕碎天穹的紫焰,灑下天火。
塵界的帷幕將紫薇隔離,把天火熄滅,漫天光明,隻餘塵霾。
塵霾之下流下來自世界之末的雨水,流入陰陽魚的兩極,世間萬物的歸納。
乙級天災,陰陽黑白!
天命照射於那人,指向稱霸世界的滅絕,又被不可斷絕的柔性撚滅,天地收納一心之間,掌控還是包容?
雲開雨霽,猛烈的強光遮蓋他的所有,拂去塵界的阻礙,祂們漸漸出現了。
模糊重疊的輪廓,五感無法描述的支柱,立場分明的對立,不可忽視的存在感,極端極致的突兀。
耀陽通天至命之道;量衡世界重量之秤;無邊空虛之真空;文明發展之障壁;穹寰崩碎之湮滅;萬般無序之黯淡;守正敕令之平衡;完整劃一之共鳴;朽壞**之腥惡;天理不容之掩罪;萬物齊頌之美德;不壞恒遠之畸變……裡予窒息,無神地仰望。
窺探者?
祂們看向自己了!
棄子!
棄子!
棄子!
嫌惡充斥滿胸膛,無明的怒火再次燃燒,渴望證明自己的嘶吼傳遍!
黑暗吞冇了一切……天之道,損不足以盈有餘!
最後所凝視的畫麵仍是無窮的黑暗……裡予驚起,午夜夢迴般的悸動。
熟悉的天花板,喘息不斷,寂靜中,春季的雨露敲打在屋簷上,給出節奏感分明的鼓點。
寒冷再次從床底冒出,浸透了裡予的全身,老式擺鐘滴答滴答的聲音闖入心門正在引導他冷靜。
“棄……棄子嗎?”
裡予呆呆的望著昏黑開始旋轉的天花板,長夢甦醒,眼角流出了不甘的淚水,感受著自己實在的軀殼,卻是有著難明的惆悵。
這是哪裡呢?
這裡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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