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大人為何發笑?”
“劉家主今日去了府衙,我給他上了一杯今年的新茶!”
“哦?這是何意?”宋陽冇聽明白。
“的確是新茶,隨手從城外山上采來的鬆針,苦澀難嚥!”
彭已炳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儘,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宋陽這會兒聽明白了,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彭大人,你這性格是怎麼當上府尹的呢?”
“起初是為了家族,後來虧心事兒做多了,夜不能寐,夢中常有惡鬼索命,便想著為極西郡的百姓做些什麼,好積德行善衝一衝煞氣。”
“那然後呢?”
“然後?哈哈哈……”彭已炳自顧自斟滿一杯,一抬手飲儘:“然後,我更睡不著了!”
“我好像明白彭大人的意思了……”宋陽歎了口氣,這事兒似乎還得怪自己那個便宜老爹。
“不,王爺也有自己的苦衷,況且在極西郡百姓眼裡,本官又何嘗不是個狗東西呢?”彭已炳倒是坦然,伸手直接撕下半隻野兔,好不顧形象的大口朵頤。
“既然彭大人如此坦蕩直言,那本少也補藏著掖著了,今日宴請大人事出有因……”
“小王爺想問關於昨夜一事,本官會如何上奏朝廷吧?”
“哈哈,果然瞞不過彭大人!還請告知一二!”宋陽點頭承認。
彭已炳放下手中兔肉,直勾勾看著宋陽許久:“抱歉,本官能做的不多,隻有如實彙報,儘可能責令城衛軍加強巡視,如果小王爺贏了,還請給彭家支繫留一條血脈,屆時本官另有一份名單相贈,或許小王爺用得上!”
“若是本少輸了呢?”宋陽又問。
“輸了?那便活該西域各國大興,是極西郡的命數,也是本官和彭家的命數!”彭已炳苦笑搖頭,而後便是重新舉起兔肉狼吞虎嚥起來。
宋陽聽明白了,再看向眼前這位府伊,他身上竟有些悲觀主義浪漫色彩。
“放心吧,本少輸不了!”宋陽在心中默唸。
接下來的時間裡,一老一少閉口不談正事兒,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藉著府上舞娘攢勁的表演,三分酒意漸濃,聊起了揚州瘦馬和那雪月風花。
一頓飯吃了足足兩個時辰,彭已炳再度帶上鬥篷,在王德的帶領下順著側門離開了王府。
“小王爺喝多了,快扶回房歇息!”
王德送走了彭已炳,回到房間看宋陽伏在案上,便開口朝著門外呼喊婢女入內。
“本少冇喝多,去喊朱烈來見我!”宋陽抬手搓了搓臉,心中更添幾分緊迫。
王德微微愣神,而後點頭快步向外走去。
“小王爺,您有何吩咐?”
朱烈進門,恭敬問道。
“查錯了!”
“什麼?”朱烈下意識問道。
“本少說,昨日讓你們去查的方向,錯了!”宋陽吐出一口濁氣,然後示意朱烈在桌旁坐下:“不能隻查潛伏進來的奸細暗樁,應該連同極西郡各家族一起調查的!”
“卑職明白了,這就去安排!”
朱烈點頭要走,被宋陽喊住。
“朱烈,錦衣衛即日起籌備擴編事宜,缺錢給錢,缺人給人,本少的要求隻有一個,新招收的人手即便不能達到你那些手下的正常水平,也要比皇室密探技高一籌,能不能做到?”
朱烈冇有立刻回答,而是心算了一番後鄭重道:
“能做到,但卑職需要時間,短則三五個月,長則一到兩年!”
“好,你放手去做,本少會給王德打個招呼,你所需用度不用彙報,直接去王府賬上支取!”
朱烈恭敬行禮,一言不發退出房間。
朱烈走後,宋陽又喊來武磊耳語一番,將自己的腰牌遞給他後,這才歪歪扭扭起身朝著後院走去。
宋陽房中再度引吭高歌之際,武磊一人一馬離開王府直奔城門而去。
武磊前腳出城,城門處的一名衛兵就開了小差,藉口撒尿拐進不遠處的巷道,左右觀瞧見無人跟蹤,一扭頭鑽進何氏布坊的後門。
不多時,一隻灰褐色的信鴿從何氏布坊拋飛出來,那衛兵心滿意足回到崗位上,腰間多了個鼓囊囊的挎袋。
夜幕逐漸落下,很快就到了平涼城關閉城門的時辰。
各門戍衛兵卒向小旗請示過後,合力轉動絞盤,巨大的包鐵城門緩緩閉合。
幾息過後各城門附近均有信鴿騰空,這些鴿子在平涼城上空盤旋一週,緩緩落進何家一處廢棄院落裡。
“將軍,王府護衛統領武磊出城去向不明,城門關閉前並未歸來!”
身穿粗布麻衣的精壯男子檢視過幾隻信鴿的密信,然後恭敬朝一間房門開口彙報。
“這麼說,今夜王府守衛將是群龍無首?”屋內傳出男人的聲音,聽嗓音年紀不會太大。
“正是!加上那些護衛昨日鏖戰,今夜應該正值疲累,或許……”
“放飛一隻城外山寨的信鴿,問他們攻城器械準備如何!”房中男人再度發號施令。
很快,精壯男人找來紙筆匆忙書寫過後,塞進一隻信鴿腿上的竹筒內,將信鴿拋飛出去。
這一夜,平涼城內似乎格外繁忙,空中不斷有鳥類飛掠而過。
何家主同樣冇有閒著,特意塞了一件軟甲在布袍底下,對著銅鏡轉了一圈仔細觀瞧,確認看不出異樣,這才提起桌上的幾包點心,匆忙出了門。
身為家主,何家主今夜出行竟是不帶任何侍衛隨從,孤零零走在街道上七拐八拐,來到一處掛著彭字牌匾的院落門口。
“砰砰砰……”
敲門聲不大不小,恰到好處提醒了屋內門房有客登門,又不至於驚動左鄰右舍,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誰呀?”
院門後傳來一聲蒼老的問詢。
“勞煩通報一聲,就說何家家主求見彭老爺子!”
哪怕隔著房門,哪怕門內說話的或許隻是個仆人門房,何家主仍然微微躬身,臉上掛著盈盈笑意。
“何老爺?您請稍等,我幫您問問家裡老爺睡了冇!”
門房說罷,就是一陣腳步聲由近及遠。
不多時,院門吱嚀一聲被人從內打開,門房老頭探出腦袋看了一眼來客,見隻有何家主一人,這才側身讓開房門。
“何老爺請進,我家老爺在客廳等候!”
何家主在門房的帶領下來到客廳,年滿七旬的彭家老爺子已經候著了。
“老爺子,深夜叨擾實在抱歉,這是和順祥的糕點,您就愛這一口,我給您帶點兒嚐嚐!”
何家主一邊說著,將手中點心放在茶幾上,這才滿臉堆笑落了座。
“小何呀,這個點兒了,你找我有事?”
老爺子瞟了一眼用油紙包著的糕點,看向何家主的目光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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