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知其可為而為之。如今秦國東陵亂黨為禍朝綱,正是孟子所說的事不可為之事態。先生何苦偏要逆流而上,緣木求魚?”
“憑藉先生的才華,四海宇內先生儘可以去之。今我大魏披堅執銳者何以百萬計,國內政治清明,賢臣良士同心戮力。當今魏王更是舉賢任能廣開言路,如果先生這樣的古之君子能夠主動來投,我王必定倒履相迎。”
“不論是金銀財貨,還是嬌姬美妾,乃至於車馬仆從。隻要先生開口,我王定會不吝賞賜。最重要的是,我王願意給先生一個大展宏圖的機會。這樣的美好願景,難道就不能打動先生萬一嗎?”
張鴻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地述說著魏國的美好之處。
為了能打動方源,這番演講他已經演練了無數遍,其中內容早就爛熟於心。
如今天下紛爭,諸國並起。
強國的根本,在於對人才的爭取。
哪個國家可以擁有更多的人才,哪個國家就能掌握天下大勢。
方源得到聖音賜福的訊息不止在秦國百姓間飛速傳播,潛伏在鹹陽的各國探子也已經連夜將這個訊息送回母國。
聖音賜福非同小可,這代表著未來將會有一位儒家半聖在秦國出現。
魏趙兩國素來與秦國交惡,得到這個訊息後,最緊張的自然也是這兩個國家。
魏王得到訊息後,更是不惜耗費巨資動用陰陽家的傳訊術法對身在秦國的張鴻下達旨意,讓他不惜一切代價將方源帶到魏國。
這纔有了今日張鴻煞費苦心設計的巧遇,以及這一席精彩絕倫的演講。
這個時期人民的國家觀念還比較淡薄,各國的人才也經常互相交流。
明明是秦國人卻在魏國做官的,大有其人。
魏國人在秦國入仕的也比比皆是。
張鴻不敢說有十足的把握打動方源,但至少認為自己有說動他的可能性。
哪怕是為了這個可能性,魏國也願意付出相當的代價。
張鴻端起酒杯,準備向方源發起最後的攻勢。
“那麼方先生的決定,到底是什麼呢?”
方源看起來醉眼朦朧,他藉著酒興哈哈大笑道。
“先生覺得,我在秦國不受重用,甚至招致殺身之禍的原因是什麼?”
張鴻沉吟一陣:“是先生太過正直,不懂得曲意逢迎?”
方源點頭道:“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直道而輔國,焉往而不遭戮?”
(堅持正直侍奉彆人,到哪裡不是要屢次被罷免?堅持正道輔佐國家,到哪裡不是要遭到殺戮?)
張鴻侃侃而談道:“秦王昏聵無能,東陵亂黨主政,纔會令先生身陷囹圄。但我魏王聖文神武,是斷然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方源搖頭道:“我聽說魏王有一匹愛馬,他活著的時候,魏王給他穿著綾羅綢緞,把它安置在華麗的宮殿裡,專門給它準備了一張床作臥席,拿棗脯餵養它。因為馬的生活水平過於優越,所以肥胖得不得了,最後生病死了。
魏王因此非常傷心,命令相國為死馬治喪,準備用棺槨裝殮,按照九卿的葬禮規格來安葬它。大臣們覺得這事太過分,所以爭著勸諫,不同意這樣做。結果魏王大怒,下令說:如果再有膽大敢為為葬馬的事情進諫的,立刻處死!
敢問張先生,可有這件事?”
張鴻聽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方源所說的都是實話,魏王為愛馬治喪的事傳遍天下,在多國淪為笑柄,這是不爭的事實。
方源見他不說話,笑著又道。
“魏王把馬的生命看得比人還重要,這樣的人,會尊重臣子的意見嗎?如果我聽從您的話,去了魏國,多半會因為勸諫他不要給馬治喪而處死吧?”
張鴻狡辯道:“我魏國地大物博,人民富裕。即便為一匹馬治喪也不足以動搖國家的根基。先生在這種小事上,難道就不能稍微改變一下處事的原則嗎?”
方源笑道:“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如果讓我用歪門邪道輔佐彆人,何必要離開自己的國家呢?)
張鴻臉色一黑:“這便是先生的回答嗎?”
方源起身向張鴻作揖:“如果張先生是這麼認為的,那便是了吧。”
張鴻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是生氣了還是怎麼,他衝著方源屢屢點頭。
“先生果然如傳聞中一般,寧折不彎方自流,我今日算是領教到了。”
方源要向他道彆,張鴻卻從懷中摸出一個小袋子放到方源的手中。
“張先生,這是?”方源大惑不解。
張鴻道:“一些碎銀子,值不了幾個錢,先生就收下吧。”
“無功不受祿。今日張先生請我吃飯,我已經不勝感激,怎麼還能再拿您的錢呢?”
張鴻堅持不讓方源推讓。
他說道:“方先生今日給我上了一課,讓我領會了許多道理。換取話說,您對我有傳道受業之恩,算是我的半個老師。我看見老師生活困窘,甚至出行卻是坐驢車。如果我冇看見還好,讓我看見了,而我卻不去管。這樣一來,我成什麼人了?”
即便張鴻的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但方源還是不願接受。
二人又推讓了半天,最終方源還是拗不過張鴻,隻能將錢財收下。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這些錢就算我借張先生的。待到再見到您的時候,我一定會如數奉還。”
張鴻這才眉開眼笑:“就像先生您說的那麼辦吧。”
張鴻一路送方源出了酒樓,目送著他坐著驢車消失在大街儘頭。
直到完全看不見方源的影子,他的臉才黑了下來。
他的隨從小心的詢問著:“看您的樣子,事情進行的不順利?”
張鴻道:“順利,但也不順利。”
“此話怎講?”
張鴻哼了一聲。
“我說不順利,是勸方源加入魏國不順利。我說順利,是因為他收下了我的錢財。俗話說,再一再二再再三,隻要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等到他發現財物的好處時,就是讓他加入我魏國的時機。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就在張鴻與自家隨從交談時。
街角的陰影中,一個黑影一閃而過,很快消失在了小巷的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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