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說東海王真的有辦法嗎?”
冷鐵離開茶鋪。
隔壁的一老一少再次低聲交談。
隻是這一次二人的聲音更低了,寧安也聽不清。
“哼,他能有什麼法子?有這個才能,也不至於丟了太子之位,早知他劣性難改,當年我一定不支援他。”老者搖了搖頭。
少女道,“這是爺爺做的最錯的一件事了,否則爺爺也不會因為得罪人,受到構陷,遭貶黜。”
她聽爺爺說過,東海王五歲的時候,朝廷有過一次國本之爭。
那時還建在的惠德太後並不喜歡頑劣的廢太子,而是喜歡由她一手帶大的大皇子。
於是在立嫡還是立長這件事上,雙方來了場持續一年的爭鬥。
最終,因惠德太後病故,以皇帝寧淳為核心的立嫡派取得了勝利。
而她的爺爺因在這場鬥爭中數次據理力爭,甚至不惜頂撞惠德太後。
不甘心失敗的立長派存心報複,便將惠德太後病故歸罪於他的爺爺的頂撞。
其時,寧安已經入主東宮。
這一年來的爭鬥,讓大寧朝堂烏煙瘴氣,影響了諸多政務。
為了平息這場鬥爭,皇帝寧淳隻得將她爺爺貶黜到了宋州,息事寧人。
而在宋州的十年,她爺爺一直很苦悶。
但後來廢太子諸多惡事一一傳來,她爺爺便沉默了。
對自己當年支援寧安一事後悔不已。
半個月前,她爺爺受到皇命,令他立刻入京。
他們便一路乘船北上,到了長安,上岸之後在此茶鋪喝茶解暑。
冇想到就遇到了已經不是太子的東海王。
她爺爺心中有氣,茶客告訴他東海王的身份之後,他也不走,也不去理會。
東海王因當年年幼,怕也是認不出他爺爺是誰。
二人說話的當口,冷鐵到了粥棚。
負責施粥的一位將官認出了冷鐵,笑道,“冷護衛,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靖王當年威名赫赫,冷鐵身為靖王的護衛,自然有許多人認識。
之後靖王讓他去保護廢太子,又有不少人惋惜。
“東海王殿下讓我過來,辦件事。”冷鐵左右打量了下,有些難為情。
“東海王?”將官臉色大變,幾乎哭出來,“冷護衛,小的每日在這裡施粥,應該冇有得罪殿下吧?”
東海王名聲在外,被他纏上了,那不死也得褪層皮。
“冇有,隻是讓你辦件事。”冷鐵越發尷尬,附耳對將官說了句。
從來,他隻是負責保護東海王,一向不為他辦事。
若不是這件事能救流民於饑餓,他纔不會來。
可他又擔心彆人誤會他終於成了東海王的鷹爪,因此渾身不自在。
“這件事好辦。”將官鬆了口氣。
隻是他覺得東海王果然名不虛傳,真是壞到了極點,連快要餓死的流民都不放過,也要捉弄一把。
於是他對手下的士兵吩咐了一句。
士兵離去,不多時返回,向粥裡撒了一把沙子,攪動起來。
“哎!你們怎麼往粥裡麵摻沙子。”立刻有流民叫起來。
“我們都要餓死了,你們還這樣對我們,這是不讓我們活了。”
“……”
流民你一言,我一語,個個怒火沖天。
後麵的人開始往前麵擠,亂成了一片。
粥棚的情況立刻吸引了茶鋪眾人的注意。
寧安神色淡定,顧自喝著自己的茶。
老者則示意少女去查探一下情況。
不一會兒,少女返回,滿臉怒色。
“爺爺,這個東海王太可惡了,他竟然令人在粥裡撒了一把沙子,流民正在鬨呢。”少女說話的時候,還瞪了眼寧安的背影。
老者聽了,眉頭先是一皺,隨即思索起來。
不過他又有些摸不準,於是對少女道,“且等等看。”
流民那邊鬨了一會兒,不多時便平息下來。
他們忽然發現領粥的隊伍裡少了許多身影。
流民們回過味來了,轉而咒罵起那些偷偷離去的人。
這些離去的人自然是想占官府便宜,冒領粥的。
他們見粥裡混了沙子,便嫌棄粥臟了,不願喝。
而流民們雖然生氣,但餓得要死,發泄了怒火,該領粥還得領粥。
甚至不少人還高興起來。
每日官府施的粥是固定的,每次都有流民領不到粥。
現在,他們終於可以吃飽了。
粥棚的將官一開始見流民們發怒,也有些發怵。
但他冇想到會發生如此令人嘀笑皆非的轉變。
東海王一番胡鬨,不但解決了冒領粥的問題,還讓能更多流民吃上粥了。
冷鐵冰冷的麵容上,罕見露出一絲笑容,但又立刻收住。
和將官一樣,他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轉身回了茶鋪,他望向寧安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
“殿下,這領粥的隊伍短了一半,到底怎麼回事兒?”冒領的人離去,隻剩下真正的流民,秋雲拍手笑起來。
素水淺笑盈盈,忍不出心中好奇,“殿下,冷統領到底乾什麼了?”
麵對好奇的素水和秋雲,寧安也不賣關子,他道:“本王冷統領摻了沙子,對流民來說,求的是活命,為了果腹,樹皮,草根皆可吃,何況是摻了沙子的米粥,如此便可去偽存真。”
他這個法子出自和珅的野史。
和珅是個钜貪,但也是個能辦事的人,否則乾隆也不會重用他。
從摻沙子這件事,便能看出他辦事不在乎清譽,隻求結果。
但不得不說,他這個法子在賑濟流民和災民的時候的確是個辦法。
雖說對朝廷名聲有些影響,但卻救了更多人。
“原來如此,殿下真聰明。”秋雲口中誇讚。
素水冇有說什麼,但看向寧安的眼神越發溫柔。
寧安繼續侃侃而談,“若是給這個法子取個優雅的名字,可以叫白玉有暇,無暇白玉,人人趨之若鶩,但有了瑕疵,就能讓不少人敬而遠之了。”
頓了下,他繼續道,“而且這個法子不僅僅適應於施粥,隻要是惠及百姓的國策,皆可適應,達到讓權貴不屑與百姓爭利的目的。”
寧安自顧自說著,渾然冇有注意到隔壁桌的老者整個人呆若木雞。
他隻是等待餘錢將茶磚全部裝上馬車之後,在冷鐵的護衛下,向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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