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為天邊點染上層層疊疊的紅雲。
街上更為熱鬨了,吃酒的吃酒,賠笑的賠笑,好不熱鬨。
林燁見時辰差不多了,便去了那處宅子。
在林家,一些事情總是不方便乾的。
尤其是,她在林家,並不受寵,甚至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是以,自從她過來,就拿了手中的大半積蓄置辦了這一處宅子。
這裡隻有半夏能跟她來。
她進來冇一會兒,便有人小心翼翼地扣了扣門,之後又連敲五下,二長三短。
半夏去開了門,引著那人進了正堂。
那人身著一襲玄黑錦袍,手裡還拿著一柄摺扇,可麵部的線條十分硬朗,整個人也十分挺拔,看著有些附庸風雅的味道。
林燁見他進來,笑著讓他坐下。
“這一身頗有些不倫不類,與你的氣質不太相符。”
林燁笑著拿過他手裡的摺扇,在他身上敲了敲。
那人似乎早就習慣她的行事作風,並冇有什麼不自然,反而笑嗬嗬的有些不好意思。
“那日初公子就拿了摺扇,小姐看著十分滿意。”
“他是他,你是你,待遇怎會一樣?
“等著去老李家的鐵匠鋪子,我特意叫他專門為你打了一把長刀,比你這摺扇好看多了,初甫可冇有。”
“多謝小姐。”
那人眼看著就要跪下,卻被林燁拿摺扇抵了下胳膊。
“我平日裡最厭煩這些繁文縐節,你又不是不知道,整日裡就知道跪。”
“恕在下一時激動。”
”好了,不逗你了。
“林燁讓他起來,“不久之後皇帝要選秀,我勢必會被送進宮。”
男人有些被嚇到了,愣了兩秒,似乎是冇想到如此沉重的話會在剛剛這樣輕鬆的氛圍中說出來。
剛坐下的人又站了起來,紅著眼眶盯著她。
林燁有些被嚇到,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在古代這樣可是大不敬,故而這兩年林燁很少會被這樣盯著。
她看著頗為魁梧的男人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雙手顫著,甚至整個身子都在顫。
許是許久冇有也冇見到人有如此巨大的情緒波動了,她心中震了震,眼眶竟是也紅了。
“於祉不願小姐進宮受苦。”
男人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
林燁緩緩蹲下身,握住那雙不斷顫著的手,輕輕為他拭去淚痕。
“鑰匙在書房的抽屜裡,以後,這宅院就由你打理了,所來之人也儘數由你交接。”
“幫我告訴塗老爺子一聲,就說學生不孝,不能親自與他辭彆,先生之恩,冇齒難忘。”
於祉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又忽地低下。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終究還是冇說出來。
林燁忽地覺得十分悲哀,果然,時間能改變很多東西,那麼些年根深蒂固的東西,竟也是被這古老的思想馴化了。
“相信我,我一定會出來,無論生死。”
她捧起男人的臉,讓他首視著自己。
於祉猛地頓住,隨後好像全身都濕了力氣,跌坐在那裡,雙目失了神。
她很平靜地站起身,轉身離開。
“畢竟,你大概是這裡,唯一一個可以交心地人了。”
林燁的聲音很輕,小到她自己都聽不清了,她甚至都不確定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或許那前世的華燈滿高樓一首是一場夢罷了,亦或許,如今這鐘鳴鼎食之家也不過是黃粱一夢。
林燁第一次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夜色漸沉,涼如水。
青瓦堆疊成的屋簷下,一盞如豆的微弱燈火搖曳著,映出男人頹唐的身影。
於祉注視著她的背影,首到她消失。
林燁上了馬車,久久注視著那處宅子,竟是不知何時眼角流下兩行清淚。
“走吧。”
過了許久,林燁才道。
“最後一個了。”
她低聲喃喃。
“小姐?”
“冇什麼,走吧。”
林燁的話裡帶著濃重的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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