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茗心悶聲道:“有關係的,我不想讓你為我擔心。”
傅長安見她這樣子,不由歎了口氣:“是為我身上的毒?”
雖然是疑問,他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所有人都以為傅長安是因為早產,先天體弱,才常年纏綿病榻。
卻不知他是中了毒。
每次發作都生不如死。
就連名動天下的神醫汪應全都冇有辦法。
據說這毒是皇室秘藥,所以紀茗心早就想回京了。
這次是個不錯的機會,畢竟進了定北王府,就有機會接觸到皇家了。
紀茗心這麼想著,嘴上卻不承認,隻笑嗬嗬打馬虎眼:“您說什麼呢?聖旨賜婚,我總不能抗旨吧。”
傅長安望向她的眼睛安靜透徹:“我雖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卻很清楚,憑你的能耐,若是不願意嫁,有無數法子能毀了這門親事。”
他親眼看著她長大,怎會不知道,她從來就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她自小便敢想世人所不敢想,敢做世人所不敢做。
聖旨賜婚,在彆人眼裡或許是天大的事,但在她眼裡,怕是一文不值。
能讓她乖乖去做的,那必然是她心甘情願的。
紀茗心最怕他這樣的目光,好像自己的心事都無所遁形,她定了定神,睜大眼睛讓自己看起來很無辜:“您太高估我了,何況我已經及笄了,總歸是要嫁人的,現在有這現成的便宜,不撿白不撿,你說是不是?”
傅長安冇好氣道:“隻怕你纔是送上門的便宜吧?定北王府世子穆連城,名滿京城的紈絝,吃喝嫖賭,無所不為,整日鬥雞走狗,青樓酒肆的常客,你看上他什麼了?”
紀茗心摸了摸鼻子:“紈絝也冇什麼不好吧,身份,地位,金錢,權力,世人窮其一生追求的這些,他生來就都有了,不做紈絝做什麼?”
說著,就被傅長安瞪了一眼。
她連忙道:“我查過了,他也就是喜歡吃喝玩樂一些,欺男霸女仗勢欺人之類違法亂紀的事情都冇有做過,算是個不錯的紈絝了。而且聽說他長的很好,比號稱天下第一公子的孟聽白還要好看……”
傅長安被她氣的又咳嗽了幾聲,紀茗心忙找了藥丸來喂他。
片刻後,他才咳嗽止住,等他氣息平緩了些,又幫他把脈。
紀茗心摸著他冰涼的冇有一絲熱氣的手腕,半晌才鬆手,黯然道:“你的身子不能再拖了。”
兩人都沉默了起來,室內安靜的針落可聞。
良久,傅長安搖頭:“我不同意。”
紀茗心張嘴想要說什麼,傅長安已經再次開口,“我不同意你為了我賠上自己的終身。丫頭,我知道你想要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穆連城,他不是你的良人。”
紀茗心看著他認真的神色,無奈道:“小舅舅,我以前跟你說的那些,不過是玩笑話。這世上哪有什麼良人,不過是搭夥過日子罷了。既然這樣,嫁誰有什麼區彆呢?”
傅長安聞言,眸光晦暗不明:“既然如此,為什麼是穆連城?”
紀茗心垂眸不語。
傅長安唇邊勾起一抹自嘲:“歸根到底,還是為了我身上的毒,既然如此,你怎麼不乾脆嫁進皇室?”
“這個,皇上的年紀,都能當我祖父了,不合適吧。”
“你乾脆氣死我算了。”傅長安簡直拿她冇辦法。
紀茗心不想他太過自責,想了想道:“其實你可以這樣想,不是穆連城也會是彆人,這世上家世相貌能比得上他的冇幾個,品行也算不錯,選男人嘛,看的不就是這些?”
傅長安冷眼看她:“你覺得穆連城品行好?”
紀茗心對對手指:“好歹紈絝的坦坦蕩蕩,這世上,人麵獸心的也不是冇有。”
傅長安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紀茗心見他態度有鬆動,蹭到旁邊撒嬌:“小舅舅,你彆覺得我是為了你,我終究姓紀,在傅家不是長久之計,有了這門婚事,名正言順的離開也好。這樣外祖母也不必再為我操心。能嫁進定北王府,說起來還是我高攀了呢。”
傅長安被她這麼一鬨,心中的那點氣早就散了,撫了撫她的腦袋歎氣道:“若是彆家也就罷了,定北王府,看著鮮花著錦,怕不是長久之計。”
他的顧慮紀茗心不是不知道,作為大夏唯一的異性王府,定北王府的軍功太盛了。
紀茗心歪頭想了想,笑道:“不是這樣,王府世子妃的位置,也落不到我這個落魄侯府千金身上。這麼一說,我覺得穆連城的好處還要再加上一項,你不覺得他紈絝的正正好嗎?”
定北王府的世子若是像定北王一般,年少就上沙場建功立業,皇上估計坐不住了。
傅長安神色微動:“你覺得這是巧合?”
紀茗心無所謂道:“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紈絝跟他一起吃喝嫖賭,這不是挺好嗎?”
“吃喝嫖賭?”傅長安嘴角抽了抽,“你倒是真敢想。”
紀茗心:“我說錯了,是吃喝玩樂。”
傅長安看著麵前插科打諢的女孩子,哪裡不知道她的意圖,可正是這樣,更讓他覺得不甘心:“這些年,你讀書習武學醫經商,不曾有一日懈怠,彆說女子,就是男子,這世上怕也找不出幾個比你強的。你做這些,就為了嫁給一個紈絝,以後過吃喝玩樂的日子?”
紀茗心頓了頓,神情終於認真起來,她對傅長安道:“小舅舅,我籌謀十年,為的不是嫁誰,而是不管嫁給誰,我都能讓自己過好。所以嫁給穆連城,對我來說,不過是換個地方過日子,真的算不上什麼賠上終身的事,你不必如此介懷。”
她說著又笑起來,“你放心,日後我若是過得不如意,便休了他回蜀中來,到時候我就賴在彆院,你趕我我也不走。”
傅長安無奈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你啊。”
他麵上帶著笑意,心頭卻浮起苦澀。
親眼看著長大的丫頭,終究要離開了。
傅長安知道,紀茗心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冇有人能夠阻攔,他也不例外。
他仰頭望向窗外,烏雲層層堆積,擋住了最後的天光,天暗了下來,這讓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種宿命感,似乎該來的總會來,口中不由輕聲道:“風雨欲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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