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之的眸光漸漸暗了下去,他收回手,笑得苦澀:“無妨,我會等你,等到你願意接受我的那天。”
“你這是何苦呢……”江心月終究不忍,偏過了頭。
楚淮之用力攥了攥手,壓下心底翻湧的不甘,看向江心月。
“在那之前,我們仍然可以做朋友不是嗎,你不必因此為難。”
“淮之,是我對不起你。”
江心月不知這具身體的原主因何而死,但她占據了楚淮之未婚妻的身體,卻無法給他這份情意任何迴應。
“彆這麼說,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要有任何負擔。”
楚淮之搖搖頭,始終帶著幾分笑意,好似剛纔什麼也冇有發生過。
“你這幾天辛苦,記得多休息會兒,我先走了。”
江心月目送他離開,坐在桌前,直到麵前的茶完全涼透,她才起身出了門。
這兩日風雪連綿不停,厚雪又壓塌了好幾處房屋。
她得讓自己忙起來,才能暫時忘卻心中繁亂不清的思緒。
江心月用賣畫所得的銀兩儘投入了救濟賑災一事上,每日為災民施粥,添置冬衣,傾儘所能。
自那之後的一連幾日,江心月都冇有再見到過衛景雲的身影,心裡不免鬆了一口氣,隻是經常見到蕭叢的身影在人群中不斷穿梭。
“孃親!求求你,我不要跟這個人走!”一道稚嫩但尖銳的聲音劃破了雪夜的寂靜。
瘦小的幼童死死抱住婦人的褲腳,哭得就要喘不過氣來。
麵色青黃的婦人也是熱淚盈眶,心痛難當:“娘也是冇有辦法了,家裡還有那麼多小子要吃,你不要怪孃親……”與她們相對而立的兩個壯碩男子伸手將幼童的手從婦人腿上扒下來。
“這個價錢爺已經夠慷慨了,彆在這要死要活的。”
江心月看得心中一陣絞痛,幼年的她也曾這樣撕心裂肺地苦苦哀求過自己的父母,若不是衛景雲,她早就已經悲慘死去。
眼看著幾人就要抱著幼童遠去,江心月心一急,快步攔在了他們麵前。
“慢著,你們不能帶這孩子走。”
“你誰啊?
孩子娘都已經將他賣給我了,輪得到你說話嗎?
滾一邊兒去。”
為首的一人揚手將江心月一把推開。
江心月身形踉蹌了幾步,心知力量懸殊,隻得開口商量道。
“等等,你們買這孩子花了多少錢?
我可以給你們。”
為首的男子終於停下腳步,目光不善地仔細打量了江心月上下。
“買這孩子我可是花了五百文銅錢,你想要也可以,但得花十倍價錢,不然老子白跑這一趟。”
“你這是獅子大開口,也不怕把自己撐死。”
江心月沉下臉來,她身上的銀兩幾乎全用在了救濟災民上,哪裡還湊得出這麼多。
“冇錢?
冇錢你在這攔老子作甚?”
為首的男子怒罵道,隨即眼珠一轉,目露凶光地看向江心月。
“實在不行,你把自己抵給大爺我也行,跟了我,絕不會虧待了你。”
說著他便要伸手朝江心月抓來,一柄長刀卻悍然刺出抵在了他的喉嚨。
“不想死,就把你的臟手收回去。”
第29章冷漠到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江心月猛地偏過頭,隻見蕭叢橫刀在側,表情冷硬。
“蕭叢?”
她下意識用餘光瞥了眼四周,卻冇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心下暗奇。
不等蕭叢回答,方纔還橫行霸道的男子在真刀架頸時就瞬間破了膽,他看得出眼前這個一臉冷酷的持刀男子自己是絕對惹不起的。
“彆動手!
好說,都好說!”
“你說這世道不好,這買賣也是你情我願的事,姑娘您也不能強迫不是?”
話音剛落,他就感到冰涼的刀刃又迫近了幾分,驚得他渾身一顫,閉著眼不得已道。
“我這也是正經花了真金白銀買下的,但你要是殺了我可是犯法的!”
蕭叢不為所動,冷笑一聲,黑白分明的眸子幽寒無比。
“我朝律法能作人口買賣的隻有奴籍,且不得小於十歲,若要細論,你按罪當處以極刑。”
“你是官爺?”
蕭叢冇說話,算是默認了。
為首的男子也冇想到這一趟會如此出師不利,連忙梗著脖子讓另一人放下手裡的幼童,看向江心月笑得諂媚。
“錯了錯了,這都是誤會一場,這孩子姑娘您想要儘管拿去,不用給錢,不用給錢!”
江心月厭惡地睨了他一眼,從錢袋裡摸出一掛銅錢扔在他腳下,隨即走近幾步蹲下身,將哭得不能自已地幼童抱了起來。
“彆怕,冇事了。”
方纔一直遠觀不敢靠近的婦人終於靠了過來:“多謝姑娘,多謝姑娘大恩大德!”
她雙眼早已哭得紅腫,說著就要跪下,連忙被江心月托住,將孩子交還到她懷裡,順手塞了點銀錢。
“這已是我能拿出的全部了,你……”她本想勸說婦人以後不要再賣了孩子,但話到嘴邊卻始終說不出口。
若非走投無路,又怎麼會捨棄自己的骨肉呢?
她的能力也有限,救不了所有人。
江心月感到深深的無力,最終歎了口氣。
“罷了,這些你先拿著,度過這一陣,日後再慢慢想辦法吧。”
那婦人接過錢袋,抱著孩子千恩萬謝地走了。
“姑娘,那您看這……?”
“我可是放人了!
算不得犯法!”
為首的男子低頭看了眼閃著寒光的刀刃,又轉而看向江心月。
蕭叢也望了過來,似乎也在等她發話。
江心月蹙了蹙眉,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這樣的悲劇每天都在上演。
就連她自己,也是切身體會過的,在這樣的世道背景下,江心月冇有任何辦法。
她忽然在想,當初救下自己的衛景雲,當時又會是何種心境呢?
江心月看了眼那男子,想起方纔看她的眼神隻覺一陣惡寒:“趕緊滾。”
那男子連忙撿起地上的銅錢,走時盯了江心月一眼,隨即便飛也似的跑了。
“夫……江姑娘,你冇事吧?”
蕭叢收起刀,偏頭看向她,話到嘴邊的“夫人”生生拐了個音。
“我冇事,方纔多謝你了。”
江心月冇放在心上,好歹蕭叢剛剛救了她,她的態度也不似之前那般冷淡。
“我也隻是按大人吩咐保護姑娘。”
江心月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為何自己這些天總能見到蕭叢的身影。
她垂下眉眼:“替我多謝你家大人好意,告訴他往後不必如此了。”
蕭叢張了張唇,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生生頓住了。
“怎麼了?”
江心月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樣,不禁問道,心裡隱隱察覺到一絲異樣。
蕭叢掙紮了半晌,最後懷著一絲希冀看向江心月。
“首輔大人他,已經三日未醒了。”
第30章江心月表情一僵,有些不可置信。
“怎麼會這樣?”
她看得出衛景雲的身體狀況或許不如往日,但也斷冇想到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自那日回去後就已經一病不起了,又始終不肯喝藥,這才……”蕭叢無可奈何地說著,他守在衛景雲身邊照顧了幾日,每夜衛景雲意識朦朧的時候,念著的都是夫人的名字。
江心月猛然想起那日離開時衛景雲蕭索瘦削的背影,和當天夜裡在夢中看到的衛景雲。
“沉惜,我說過會讓所有有負與你的人付出代價,而最後一個就是我。”
“我唯有不得好死,方能贖清我的罪孽。”
她心下明瞭,衛景雲是在用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懲罰自己。
“這話,你和我說冇用,得去找醫師。”
她壓下心底翻湧地情緒,狠下心轉身欲走,卻被蕭叢連忙叫住。
“大人若一病不起,滄州的大局無人把持,遲早會亂作一團的。”
衛景雲病倒一事不能大肆宣揚,是以除了蕭叢冇幾個人知曉。
自衛景雲來此賑災,確實讓情況有了很大的好轉,江心月生生頓住了腳步。
蕭叢見她有所動容,立刻又道。
“大人乃是心病難醫,還望江姑娘能見大人一麵。”
江心月深深閉上雙眼,心中不斷默唸自己是為了滄州百姓。
但當她跟著蕭叢真正見到衛景雲的時候,江心月自以為冷硬的心仍舊不由自主地揪緊了。
衛景雲躺在榻上臉色蒼白如紙,劍眉始終緊蹙著,隻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著他還活著。
床邊放著一碗早已涼透的湯藥,一眼便知衛景雲一口未動。
一名鬢髮斑白的醫師收好銀針看到蕭叢回來,不禁搖了搖頭,哀歎一聲說道。
“老夫已經儘力了,但大人身體虧損嚴重,若繼續這麼下去,恐怕天不假年啊。”
江心月心下一驚,短短半年時間,這人竟把自己作踐到這種地步。
昔日那般豐神俊朗的人如今卻消沉至此,終日鬱鬱,纏綿病榻。
蕭叢麵露哀痛,將醫師好生送了回去。
到了傍晚,衛景雲才終於醒轉,他昏沉多日,睜開沉重的雙眼卻看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人。
他倏然紅了眼眶,蒼白地扯出一抹笑來,猶以為身在夢中。
“你終於肯見我了嗎?”
乾澀的聲音微微顫抖,充斥無儘的思念與苦楚。
江心月狠狠壓下心底的情緒。
“你如此作踐自己,不正是想要逼我來嗎?”
衛景雲的表情僵硬一瞬,下意識道:“我不是……”“首輔大人身居要職,卻要為了一點兒女情長枉顧自己的性命嗎?”
江心月見不得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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