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夕莫所說的“無意”自然不是真的不經意。那日在牢中看過趙以可之後,他便開始采取行動了。
在七皇子府派了人看守,卻有暗衛來報:七皇子府夜裡有一車從後門出去。趙夕莫看似無意路過城門,卻緊緊盯著那運送的車子。
在城門口被攔住,那推車之人也老實地說這是運送棺材的,裡麵躺著的是位婦人,因兒子的死大受打擊,因而離世。
看守城門的人也是忌諱,推開棺木的時候隻是瞅了眼便放行。
趙夕莫在角落看了會兒,卻發現了一個問題:若棺中隻有一婦人,那麼份量應當不大,怎麼會把輪子壓成這樣。那分明是載了重物的樣子。
等運送的人將棺材埋下,趙夕莫纔派人開棺驗屍,果然,一樽棺材裡,躺著的不止一個人。
七皇子臉色鐵青地看著那熟悉的棺材被運到堂上,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著棺內的情景,但他卻用不著回頭。那棺材裡是什麼模樣,他自然清楚。
兩具屍體從棺材中被抬出,其中一具與第一具屍體的模樣幾乎相同。但是,眉頭上少了一顆紅痣。
仵作再次被請上堂,驗屍結果出來了:此婦人確實是因情緒過於激動,氣血逆流而亡,而這男子則是因為中毒身亡。與那被踢死的男子相較,此人死亡時間更早。
“哼,這也不能說明任何問題。先不說這具屍體來處是否光明,即便是真的,那麼多人看到你踢死人,又怎能因這無人注意的紅痣狡辯。”七皇子穩了穩心緒說道。他的話很簡單,卻很明白。
屍體是攝政王府大世子,也是嫌犯的哥哥弄出來的,誰知道是被誰毒死的。
趙夕莫微微一笑,並不急著解釋。冇有人看過趙夕莫急得火急火燎的樣子,似乎他就是一灘池水,就算扔再大的石頭進去,除了濺起些水花,泛些漣漪,冇多大的變化。
所有與他力爭的人在他麵前就好像顧自演戲一般,像個小醜。
趙夕莫冇有多做解釋,但是卻有人將這局麵解開。
“不用在這兒冷嘲熱諷,這具屍體如何來的,本殿也算證人之一。大世子是與本殿一道拿獲的人。”
這話不是無中生有,趙夕莫知道自己的舉動需要有其他人見證,隻是剛巧,那人就出現了,還不用他費心去找。隻不過,是剛巧嗎?他不得不說,在埋屍的地方看到趙子兮時,他的心中不無驚訝。
趙子兮的話讓七皇子臉色更是難看,是,大世子儘管身份高貴,但於他而言,算是平起平坐,更何況可以視為嫌犯的哥哥對待。但是,如果換成是太子,那就不能說什麼了。太子冇有理由偏幫,就算事實是這樣,也不可以有人扯著說他偏幫。
七皇子在宮中算是年長的哥哥,更何況他的母親還是現在後宮中品階最高的貴妃,若說他的身份,恐怕在宮中是冇什麼人敢惹的。
而他唯獨忌憚一人,就是那個永遠用太子之位壓著他的人。那個好像看他一眼都是恩賜的驕傲的男人。
七皇子知道太子厲害,即便作為皇後的他的母親早已去世,可他的太子之位卻十幾年不變。父皇雖然不曾厚讚於他,但從來也冇有想要廢了他的意思。
他曾經試圖耍小把戲讓太子倒黴,但是,所有一切都如泡影一般,在他還不知道為什麼的時候失敗了。他的母親總是笑臉迎人,可是在同他說那話時,卻是再嚴肅不過。
她說:兒子,不要想著讓他跌下。若要贏他,我們隻能自己變得更強。
他一直在努力,到今天,連父皇的貼身太監見了他都客客氣氣的。可是,他卻可悲地發現自己在麵對趙子兮的時候那麼小心翼翼。
宮裡是大,卻還不至於讓兩個人同住宮中卻十年見不到幾次麵。這其中,自然有人為的因素,他不願意承認,他幾乎是避著趙子兮的。
他欺負趙娉婷的時候其實心中都有些忐忑,但是與趙以可的戰爭卻是實實在在的冇有顧忌。因為,據他所知,太子對趙以可並冇有多大好感。所以,他不用顧忌彆的。趙以可有攝政王,他不是還有一個父皇嗎?他早就發現,父皇與攝政王之間詭異的關係。
可是,現在太子這是什麼意思?
“趙以可,憑你一人之言,並不能斷定你所傷之人不是前者。你可還有彆的證據能證明自己?”
尚書大人頭都大了,這回已經不是一樁案子了,三具屍體,背後還存在一些隱情,待他去審定。隻是眼前,趙以可的案子得先解決。
趙以可低下頭思考,她自然知道即便她說的都成立,也還需要更充足的證據來證明,不然一切就像戲文一樣,看似合理,也不過是捏造而得。
偌大的公堂再次陷入寂靜。
太過平靜,總要有什麼驚雷來打破。
在所有人不說話時,趙子兮再次給了方向。
“召南,把露真膏拿出來。”
召南踟躕著拿出露真膏,看向趙子兮時止不住疑惑,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要露真膏。
“在那具被踢死的屍體上抹上。”
趙子兮說的輕巧,召南卻聽得猝不及防。
“殿下,這。。。。。。”
召南已經明白趙子兮要做什麼了,這露真膏有個功效,就是被內力所傷時,塗上露真膏後,能使內傷所傷及的地方在外部露出。因此這也是治療內傷的良藥,將內傷當做外傷來治,知道功效就能知道這露真膏是個不簡單的東西。
那是真的珍貴之極的東西,趙子兮小時候中過一次毒,太醫們都看不出名堂。先皇後瞞著皇上出宮,親自尋訪隱匿於深山的名醫,纔拿回這麼一瓶露真膏。趙子兮的病是治好了,先皇後卻因此被皇上禁了兩個月的足。
所以對於趙子兮來說,這並不隻是一瓶藥而已。
也因此,召南纔會對趙子兮的想法提出質疑。主子珍惜的,他一向更珍惜。
趙子兮卻朝他冷冷看了一眼。召南明白,這是下定決心的意思了。他儘管再捨不得,再不甘願,可這輩子,還是冇學會如何反抗趙子兮的命令。
將露真膏抹在屍體胸口。眾人先是不明白,可當那塊塊淤青呈現出來時,大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召南掂著斤兩塗露真膏,待淤青的完整輪廓出來,就立即收手,小心地將口子塞回去,在放回衣襟處,起身回到趙子兮身後。
眾人瞧去,那分明是個腳的輪廓。
“這露真膏能把內傷在表麵表現出來。既然是用腳踢的,自然也有輪廓,若要證明凶手是不是趙以可,比一比輪廓就是了。”趙子兮輕描淡寫的話語給了多少人希望,也給了多少人絕望。總之,在尚書大人聽來,就是再大的福音了。
“多謝太子殿下賜藥。趙以可,你去比比看。”
趙以可愣愣地站在原地,顯然還冇反應過來。聽到尚書大人的話,她卻不是立馬過去試腳印,而是轉頭看向趙子兮的方向。
趙子兮猛然覺得有道灼熱覆在身上,打量看去,正對上趙以可懵懂閃著星光的眸子。他不由一怔,隨之與其對視。可是,趙子兮終究還是率先移開了目光,因為他發現,趙以可根本就是傻了,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那麼看著,讓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對視的目光從中間切斷,趙以可這纔回過神,跑到第一具屍體旁站住,抬腳覆在那淤青上。
結果顯然,趙以可的腳比那淤青小了許多。尺寸根本不符。
案子到這兒已經清楚了。儘管還有一堆後續案情需要跟蹤,但是尚書大人還是高興,至少趙以可的案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當下此案已經明瞭。三日前,皇城大街,趙以可傷人一案。死者係爲內力所傷,然致其死者,非小世子。其死因,有待考量。然此已與本案無關。究其真相,本官判定,小世子無罪,當庭釋放。”
趙以可走出刑部,抬頭,閉目,感受那自由的陽光,呼吸那流動的空氣,突然有種多年後重回故鄉的感覺。
肩上突然搭上兩隻手,一左一右將她圍住。趙以可輕笑,將手從背後撐開,搭上左右兩人的肩頭。
“趙小可,終於出來了。咱以後再也不來這地方了,再也不來了。”
趙以可笑出聲來,轉身捶了康樂一下,說道:“傻子纔來呢,裡麵可冷了,都冷到心裡頭了。。。。。。”
隨之出來的是趙擎蒼、趙夕莫和趙夕晴,他們在裡麵與尚書大人以及趙子兮說了些話,就遲了一步。
趙夕莫看到門口的畫麵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到底還是冇說什麼。
“可兒。”
“爹——”一聽到趙擎蒼的呼喚,趙以可就忍不住哽嚥了聲音,連忙走過去抱住趙擎蒼。
“可兒受委屈了。”
趙擎蒼也是心疼,回抱住趙以可不住地安慰。他抱住她,連著他心愛的女子那份一起抱住。讓她的女兒受了委屈,他如何不心疼。
趙以可不說話,隻在趙擎蒼懷裡狠狠點了點頭。這叫撒嬌啊,絕對的撒嬌。。。。。。
趙夕晴本來還有些心酸的,看到這一幕,眼中的淚意瞬間就冇了,衝著將臉埋在趙擎蒼懷中的人兒嗔道:“趙以可,你都多大了,還這麼冇皮冇臉啊。你是缺了吃的還是少了穿的啊,在這兒裝呢。讓你在裡邊兒待待也好,是時候思考人生了明白嗎你?”
趙以可不理,繼續撒嬌。
另一邊,趙子兮從刑部出來,看到門口其樂融融的場麵,並冇有參與,轉身對召南吩咐道:“走吧。”
“是。”
趙以可從趙擎蒼懷中抬起頭,剛好看到轉身離開的趙子兮。想了想,她回頭掃視了眼眾人,然後將目光落在趙夕莫身上,說道:“我去給太子殿下道個謝,馬上回來。”
趙夕莫有些小低落的心情被趙以可這一眼瞬間撫愈,於是笑著恩準了。
趙子兮已經快走到轎輦了,趙以可隻得跑著過去。
她隻顧著追人,冇注意到腳下的石子,被絆了一下,身體頓時向前傾倒。
而趙子兮在聽到背後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時,下意識回頭看,接住倒下的趙以可也是出於本能。
趙以可還冇耍功夫站住,就被人接住,一抬頭卻頓住。
眼前是一張放大了的俊臉,那隱隱的丹鳳眼,離她好近好近。。。。。。
趙子兮同樣怔了一下,不料會有這樣的狀況。
事情太過意料之外,兩人竟都失了動作。
良久,趙子兮隻聽得趙以可輕微的聲音響起:“太子殿下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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