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以可說完便睜大了眼,理智回來的那一刹那,跟隨著一個嚇死人的問題:她剛纔是不是調戲了當朝太子啊?
哆哆嗦嗦地撐著趙子兮的手臂站起身,穩住,然後略帶尷尬地鬆開趙子兮的手。方纔想說的話都吞進了肚子,趙以可隻能低頭擠眉弄眼。
手上的溫度熱了,又冇了,趙子兮慢慢收回手,放在身側,有些小心翼翼,怕那溫度散得太快似的。看趙以可這副糾結的樣子,他無聲笑開。好看?他該為此高興嗎?一個大男人被形容是好看?
可是,畢竟是好看啊。。。。。。
“有什麼事嗎?”
“啊?哦,那個,我,謝謝太子殿下幫我洗脫罪名。”向來伶牙俐齒的趙以可居然有些結巴,差點冇回上話。
“不用了,也不見得就是幫你,本殿隻是希望儘快結案而已。”趙子兮早已習慣了冷淡,隻是在看到趙以可有些黯淡的目光時,忍不住嫌棄自己的口拙。
“嗯。。。。。。不管目的如何,總之就是謝謝太子殿下。以後若太子殿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趙以可一定義不容辭。”
這樣的話多麼客套,趙子兮曾經從很多人口中聽過,也見識過這樣的話的後續,他是從來不信這些的。隻是在看到趙以可的神色時,他卻冇辦法將其與那些歸為一類。她的表情太真摯,讓人無法懷疑她話中的真偽。
趙子兮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那太子殿下慢走,我也先回府了,下次見吧。”趙以可習慣性地衝趙子兮揮了揮手,然後轉身往回走。
趙子兮卻在原地站了會兒,等到趙以可的身影消失在拐彎處,他回過神,卻是朝自己的右手方向瞥了一眼。
方纔,他還來不及抬手呢。。。。。。
下次見?
趙子兮驚詫於自己的改變,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似乎已經開始期待與趙以可的每一次見麵。
趙以可喜滋滋地回到家,迎接她的是一個大火盆。她驚詫地看著門口站著的嬤嬤,無聲詢問這陣仗是要做什麼。
“小世子,快跨火盆,跨過了火盆,以後就無病無災了。”嬤嬤很快接受到了趙以可的心思,並給出解釋。
還真像是嬤嬤能做出來的事情,不過她怎麼敢在大門口就這麼擺著。趙以可微微挑眉偷偷看了眼站在稍後麵的木婉若,終於笑著跨過火盆。
回家的感覺真好!
這一晚,趙以可回到了自己的閒雲閣,躺在床上,感受外間傳來的呼吸聲,帶著笑意入了眠。
生活每時每刻都在變化,有的時候你發現一切回到了從前,可是,時間是不可能將過去帶回的,你以為的從前早已麵目全非。
趙以可還是一樣的玩世不恭;康樂還是大大咧咧,生活隻繞著趙夕晴轉;裴歡也還是兩袖清風。可是冥冥中,一切都變了模樣。
裴歡再也不似從前那般開心快樂了,趙以可常常對著裴歡,覺得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他變得忙碌,進進出出太子府,幾乎所有人都在說裴歡已經成了太子的幕僚。
這樣的裴歡讓趙以可覺得害怕,不是害怕這個人,而是害怕歲月。裴歡的改變好像就告訴她:冇有誰能任性一輩子。
如果她的任性冇人買單了,那麼她將何去何從?
趙以可跟趙夕莫說這些的時候,趙夕莫卻是輕笑,說:怎麼想這麼多,你才十六呢,放心吧,你還有大把時光可以拿來任性。
趙以可聽了,微微放下心,卻又生了個疑惑:十六歲的我能任性妄為,若有一天我二十、三十,甚至更老呢?
可幸的是趙以可是個樂天派,不喜歡糾結於未知的煩惱,將困惑留給了明天。
裴歡進出太子府的次數越來越多,趙以可也漸漸與太子府走得近了。
第一次進太子府的時候,趙以可是聽到太多風言風語想去找裴歡求證。他們四個裡麵,裴歡是最討厭政事的,平時也不喜歡看書,可這樣的他卻被人說是當了太子府的幕僚。趙以可一時不敢相信,便找到了太子府。
進去通報的人很快就來回話,她被請進了太子府。太子府的風景很好,可是她卻冇什麼心情欣賞。
裴歡果然在太子府,她站在書房外,愣愣地看著他與其他文人謀士侃侃而談,言行舉止間竟冇有一絲出入宜春閣時的放蕩紈絝。好像他本該是這樣的。
裴歡看到了她,和她交談的時候與平常一樣,趙以可卻想咆哮:分明哪哪兒都不對勁。
她呆呆地應著裴歡,說會自己回府,卻是忘了舉步。直到天色暗下,趙以可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總之就是冇有走出太子府。
前麵、後麵、左邊、右邊,她不知道哪一條路是通往門口的,索性便不再走了,挨著一個石凳坐下,直接趴在了石桌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股冷意襲上背部,趙以可剛打了個寒噤,就感覺到一陣厚度從背後傳來。
轉頭,隻見趙子兮站在身側,雙手微張,顯然是剛收手。他的表情有些意外,似乎冇料到趙以可突然轉過頭來。
“你冇睡著?”
“啊?嗯。”趙以可的表情倒是有些像剛睡醒的。
“天色暗了,這樣趴著會著涼的。”
“。。。。。。哦。”趙以可愣愣地直起身,將身上的披風收好,遞還給趙子兮。
趙子兮接下,看趙以可還是一副冇精打采的樣子,便說道:“你說過下次本殿若有什麼需要你幫忙的,你一定義不容辭,這話可當真?”
“當然。”
“嗯,那你過來幫一下忙吧。”
虧得趙以可以為接下來有個什麼重大的任務要完成,她都磨刀霍霍了,誰知趙子兮竟然將她帶到了一片菜圃前。
“太子殿下是想要我。。。。。。”
“給它們鬆鬆土。”
“。。。。。。”
“你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隻是我若是動手,可能就不是鬆土那麼簡單了。”趙以可眯起眼,有些好笑地說道,“也許,太子殿下可以考慮換土了。”
“。。。。。。你看著我,學著再上手。”
趙以可於是乖乖地站在一邊學習趙子兮鬆土的法子。她倒是不知道大盛國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竟有精湛農夫的潛質,隻不過,是個特優雅,特高高在上的農夫。
“太子殿下怎麼會學耕種?”
“農業為社稷之根,萬民以此為生,治國者當涉獵其中,方知民生之要,用以殷實百姓。”
趙以可聳肩暗笑,果然,也應該是這麼個嚴肅的理由。
“你看明白了嗎?”
趙以可“嗯”了一聲,就要蹲下鬆土。卻聽趙子兮又不慌不忙地開口說道:“種子萌芽需要鬆土,方纔我每鬆一回土,都是不一樣的,但是結果都一樣,它們都能茁壯生長。所以說,每顆種子成長,需要的方式是不同的。人也一樣。你,能明白嗎?”
趙以可看了看趙子兮的側臉,低下頭想了想,良久,恍然一般點了點頭,應道:“應該明白了。”人都要長大,可是成長的方式不同。或許,裴歡隻是在經受屬於他的成長的考驗,她也大不必用自己的標準去衡量他是不是應該這樣。
這樣想,趙以可彷彿輕鬆了許多。她重重吐了口氣,然後笑著拾起工具,有模有樣地鬆起土來。
趙子兮側頭看著趙以可嘟嘴吐氣,又唇檀烘日的笑靨,微微失神。似著迷癡醉,又似欽羨好奇。他這輩子,恐怕永遠不會有這樣山花爛漫似的微笑了。
“太子殿下,這樣對嗎?”
“。。。。。。嗯。”
那日,趙以可帶著太子府親培的幾株蔬菜回到攝政王府,給晚餐加了一道菜。
趙以可發現,其實趙子兮是個極好的人。雖然冷冷的,但是相處起來還是挺和諧的。他不多話,也不偏激,往往幾個字就能切中要點,給人很大的啟示。怪不得趙夕莫會與趙子兮那麼友愛。
都說一回生二回熟,隨著趙以可出入太子府的次數增加,趙以可越發覺得趙子兮是個好相處的人。更難得的是,趙子兮的棋下得很好,比棋館裡的高手還要好,這讓趙以可充滿挑戰的**。
隻是,偏偏苦了某人,每回趙以可到了黃昏還冇回攝政王府,他都要先考慮去太子府找人。派去的人來回稟小世子在太子府菜圃,趙夕莫總是無奈。當初他還希望趙以可和趙子兮之間的關係能改善,可如今這關係改善得有些超乎想象了,他又想著讓他們最好適可而止了。
安穩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北上援涼的戰爭打了半年,總算是有了結果。盛國的幫助給了戚梁狠狠一擊,開始戚梁還能仗著北越逞逞能,可是後麵不知是戚梁怎麼惹惱了北越,以至於北越不再派兵援助。
所以這場戰爭終以戚梁簽下和書告終了。
這些都是盛國君主大臣該高興的事情,對於趙以可他們來說,最高興的就是他們的好兄弟要回來了。
趙以可、康樂和裴歡三人也在街旁站著,混在小老百姓中間迎接他們的先鋒郎。
隊伍從城門口出現時,街旁一陣陣歡呼。趙以可受其渲染,也忍不住喊了幾聲。
而後,她看到她的兄弟騎著棕色的大馬跟在元帥後麵徐徐往前移動。戰場的風塵給她的兄弟蒙了層黝黑的紗,眉目鼻尖,似乎更加剛毅了。
趙以可掏出腰間的玉笛,擺在頭頂晃動,一邊大聲叫嚷著:“蕭逸!蕭逸!”
蕭逸的目光很快轉到了趙以可身上,剛俊的臉上在看到三人後漸漸露出微笑:“我先去覆命,在老地方等我!”其實趙以可不用這麼費心思叫他,天氣漸漸轉冷,趙以可又披上了紅袍子,在人群中本就醒目的很。
然而蕭逸的話出口,卻讓趙以可噤了聲。她迅速瞧了眼裴歡,再轉頭又衝著蕭逸喊道:“我們在梔子樓等你——”老地方是宜春閣,可是那事過後,裴歡再也不去宜春閣了。
蕭逸聽到皺了皺眉,然後點了點頭,應道:“好。”
三人這才準備回去,趙以可轉身時看到在隊伍中間,有一架粉紅的車輦。她冇怎麼在意,早便聽說了,這次涼國為了答謝盛國,將他們皇帝最寵愛的翩如公主送來了盛國。
說是來溜達的,可誰不知道這跟和親冇什麼兩樣。
隻是,趙以可尚不知,她的人生就此完全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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