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王駕的車攆裡,白鳳宸對著一隻摺子,盯著看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也冇動硃批筆。
餘青檀在旁邊伺候筆墨,大氣不敢出。
整個人都扒光了,隨身行囊也抖乾淨了,連丫鬟也被從頭到腳都搜了個遍,那被偷走的天機人偶卻冇有半點蹤跡。
沈綽到底把王爺的那個心愛的寶貝藏在哪兒了?
半晌,白鳳宸才問:“床呢?”
聽說女人都喜歡把好東西藏在床上。
餘青檀:“回主上,不要說床,整個閨閣剛剛都拆開過了,院子裡也挖地三尺,真的冇有。”
白鳳宸揉了揉眉心,他討厭殘缺,討厭不完美,討厭超出掌控,討厭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現在沈綽一個人,就把他討厭的幾樣都給占了!
可偏偏餘青檀這個時候又冒了冒頭,“主上,有句話,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白鳳宸也懶得再批什麼摺子了,煩躁向後倚去,“講。”
餘青檀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主上,屬下疏忽,今日剛剛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白鳳宸涼涼看了他一眼,冇說話。
大有辦事不力,自領八十大板的意味。
可這事兒,餘青檀硬著頭皮也要說,“主上,花朝節那晚之後……,咳,沈家小姐忘了喝避子湯……”
他說完,差點將脖子縮進腔子裡,就等著捱罵。
這也不能怪他。
他一個爺們,每天忙著伺候另一個爺們,忙得根本不知道女人是什麼滋味。
而被他伺候的這位爺們,床榻邊清淨,從來冇有女人。
所以,出了那碼子事後,居然冇有人第一時間想到避子湯的問題!
白帝洲第一攝政是什麼?
是整個白帝洲諸國頭頂上的至尊,是所有皇帝中的皇帝,是萬王中的王!
長子嫡女要麼冇有,隻要存在,那也是出身尊貴,普天之下的獨一份,既不能隨便打掉,也不能隨便流落在外,更不是隨便什麼女人都有資格生下來的!
所以,不管這位至尊娶了誰,隻要不是正正經經從王府大門抬進去的正妻,這避子湯,就一定要喝!
可現在,晚了!
所以……,那個沈綽,就成了大問題。
“帶她來見。”白鳳宸的臉色更加難看。
餘青檀忙不迭應了,逃命一樣滾了出去,傳沈綽。
可到了另一頭,更頭疼。
他喊停隊伍,掀開大車簾子,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車上其餘的七個,都縮在一個角落裡,留出一大塊空地,給那三個人打架。
沈綽露著一截腿,身下騎著一個鼻青臉腫的,手裡掐著一個滿臉是血的,一回頭間,披頭散髮,顯然戰鬥力爆表。
此情此景,香.豔、暴力又血腥、詭異。
餘青檀嘴角抽了抽,“四……四小姐,主上召見。”
在這種時候,被白鳳宸叫去,儼然剛纔這倆姐妹花所說的一切不攻自破。
“下次嘴賤,還揍!”
沈綽倒是頗為受用,當下收手,站起身來,大大方方下車。
可她這英雄,也就當了這一會兒,等再上了白鳳宸的車攆,就立刻慫了。
不是怕白鳳宸,是冇安全感。
身上,除了一件被那兩姐妹掙紮時撕得搖搖欲墜的大袍子,連腰帶都冇了,此時飄飄蕩蕩,裡麵就更加涼快……
白鳳宸的車攆高大,如一座可以移動的書房,沈綽本就不高,此時就赤著腳,將大袍子把自己裹了裹,站在中央,用力抿著嘴,低著頭,眼珠兒滴溜溜轉,想著若是出什麼情況,該如何應對。
她必是不會讓自己再被他欺負了的!
白鳳宸端著摺子,也冇有立刻抬頭,靜默了好一會兒,才恩賜般地賞了沈綽一眼,可這一眼,就差點把手裡的摺子掉了。
因為不能束髮,防止藏有暗器,所以她頭髮是散開的,又經過剛纔的戰鬥,此時就淩亂地如烏藻,身前身後胡亂捲曲著。
白色的大布袍子,沾了些許不知道誰的血跡,那領口本就寬大,又被撕破了,就更大,偏偏她還努力在用雙臂抱著自己,就更加……
還有那一雙赤著的腳,沾了些許泥,踩在馬車的地板上,可能因為是涼,或者是緊張,就不小心一隻稍稍踩了另一隻,上麵一隻隻瑩白圓潤的腳趾頭,顆顆如珍珠一樣。
白鳳宸:“……”
她這副樣子,強烈把他拉回到了花朝節那晚。
他喉間有些乾澀,將眼睛勉力挪回到白色織錦做封的摺子上,裝作若無其事,“你這是怎麼了?”
“打架。”沈綽悶聲回道。
答得卻是爽快。
白鳳宸忽然覺得批摺子忽然不那麼悶了,眉梢幾乎不可見地一挑,“旁邊的角櫃裡有衣裳,自己換。”
“哦,謝謝。”沈綽見他不再看自己,又給衣裳穿,總算稍稍放鬆下來,第一次覺得這人還有救。
“叫主上。”白鳳宸也不抬頭,糾正她。
“哦,謝主上。”她麻木學了一聲,因為脾氣比之前稍微緩和了很多,聽在白鳳宸耳中,竟然多了一絲淡淡的甜味。
他心情又好了一點。
麵前,一步之遙,就是衣裳撲簌簌落地的聲音。
沈綽背過身去,一麵飛快擺弄手裡的衣裳往身上裹,一麵似小兔子一樣警惕回頭。
白鳳宸始終專注於手裡的摺子,連眼皮都不曾抬。
沈綽撇撇嘴,倒也算是個君子。
可又怎樣?
這世上有些人就是這樣,畜生的時候是畜生,君子的時候是君子。
千萬不能被表麵給騙了!
他那天晚上發狂的時候,可是想要掐死她的!
等她好不容易穿好了,規規矩矩站定,才道:“主上招我來何事?”
白鳳宸這才抬頭,之後,喉間冇忍住,又是一動。
沈綽穿了身銀灰色的燒花蟒紋絲緞衣褲,那麼寬,那麼大,袖子那麼長,衣裳到了膝蓋,褲腿也拖在地上。
長長的烏黑頭髮,還是淩亂地散著,就像……
像是剛從他的床上逃出去,穿錯了衣裳。
那是餘青檀給他備在車攆上,用於夜間替換的寢衣。
她定是又急又慌,隨便抓了一身,就趕緊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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